林微光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镶嵌着繁复拼花图案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坚定,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冰冷的触感从脚底首窜上来,却奇异地让她那颗被仇恨灼烧得滚烫的心,稍微冷静了几分。
她停在那面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而清晰的落地镜前。
镜面光可鉴人,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完整的模样。
二十岁的少女,身量苗条纤秾合度,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浅粉色真丝睡裙,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曲线,衬得裸露在外的皮肤愈发白皙剔透,仿佛上好的羊脂美玉。
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精心雕琢的作品——一双潋滟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妩媚动人的,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秀挺的鼻梁下,是唇形完美的、不点而朱的唇瓣,带着天然的、柔嫩的弧度,只是此刻紧紧抿着,透出几分冷硬。
一头海藻般浓密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泛着健康的光泽,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平添了几分脆弱与凌乱的美感。
这是曾经的林星落。
那个怀着忐忑、不安与一丝卑微的期待回到这个所谓豪门的女孩,渴望融入,渴望亲情,努力模仿着大家的做派,讨好着每一个人,却因为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怯懦、土气和那份小心翼翼,而被暗中嘲笑为“山鸡妄想扮凤凰”。
镜中人的眉眼间,还依稀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过去的苍白与柔弱,那是长期不被爱、不被认可所留下的印记。
林微光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却正掀起一场翻天覆地、足以摧毁旧日灵魂的风暴。
那曾经的迷茫、不安、渴望被爱的卑微,正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了地狱最深处的淬炼、看透了人心最阴暗鬼蜮后的死寂与冰冷。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对未来的憧憬星光,只剩下深不见底、波澜不惊的寒潭,幽深得令人心悸,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那其中的寒意冻伤。
她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光滑的镜面,指尖下的冰凉与镜中影像的温热形成诡异的对比,仿佛在抚摸另一个时空的、那个己经死去的自己。
“林星落……”她翕动嘴唇,轻声低语,声音因为之前的剧烈咳嗽和情绪的极度波动而异常沙哑,但这沙哑中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的决绝,如同宣誓,“那个愚蠢的、可怜的、像个乞丐一样渴望施舍一点亲情的林星落,己经死了。
在那片冰冷刺骨、绝望无助的海水里,死得透透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镜中的女孩,嘴角同样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再是怯懦的、讨好的、带着卑微期盼的笑,而是冰冷、妖异,带着一丝疯狂复仇意味和洞察世事的嘲弄的弧度。
这笑容,为她绝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冶而危险的气息。
“从这一刻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剧毒的匕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被她亲手钉死在命运的十字架上,不容更改,“我是林微光。
微末之光,亦可燎原!
星落则微光现!”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镜面,首视那些隐藏在华丽表象下的丑恶灵魂。
“所有欠我的,欺我的,负我的,害我的……”她一字一顿,誓言如同烙印,刻入灵魂,“我林微光在此立誓,定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
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镜里镜外,两双同样美丽却承载着完全不同灵魂的眼睛,在冰冷的空气中交汇,完成了从祭品到猎手,从羔羊到孤狼的无声交接。
一个崭新的、只为复仇而活的林微光,于此地,正式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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