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lix见着周韫庭,心里并不意外。
两人本就因古典乐市场的利益有过牵扯,打过几次照面,却从无实质合作。
毕竟周韫庭那样的人物,向来只与欧洲老牌演出机构打交道,那些巨头都得卖他三分薄面,自然看不上他这小经纪公司。
可近来风向突变,周韫庭竟主动托人牵线,要与他谈合作。
圈里人暗传,周韫庭这两年频繁扎进古典乐圈,步步布局,全是为了一个女人。
至于周韫庭为何前些年只与欧洲老牌演出机构打交道,如今却转头找他合作,Felix捻着烟蒂琢磨片刻,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的传闻。
说周韫庭跟那个让他砸钱铺路的女人闹掰、不管她了。
可眼下看这架势,Felix忽然没了底。
到底是周韫庭真跟之前那个女人闹不愉快,转头看上了新人。
还是从始至终,他费心费力在古典乐圈铺路,为的就只是沈婳?
Felix拼命回想,去年某场顶级古典乐演出的后台,曾惊鸿一瞥见过个姑娘。
侧脸线条柔美,抱着大提琴从VIP休息室出来,听说那间休息室是周韫庭特意为她留的,连舞台中心的演奏位置,都首接给了她。
那时他只当是周公子一时兴起,玩票似的捧个戏子,没往心里去。
如今亲眼见了这阵仗,Felix再不敢小觑沈婳,目光在她脸上悠悠转了一圈,心里暗叹。
这女人确实有让男人沉沦的资本。
他无意探究周韫庭对沈婳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念起方才的后怕。
幸好先前那些“暗面交易”的念头没落了口实,否则此刻难堪的就是自己。
Felix清了清嗓子,悠悠看向沈婳,话里带着刻意的点拨:“沈小姐,这位周先生可是欧洲古典乐演出市场的大资本,真要是能得他青睐,别说商演资源,就算你想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开个人独奏会,也不是难事。”
话落,他还特意朝周韫庭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没察觉这话一出,在场三人脸色均是一沉。
沈婳更是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
几乎是下意识觉得,这又是周韫庭为了逼她回去,不惜牵扯进许漫堇的前途,给她下的套。
她看向周韫庭,眼底明晃晃的戒备与怨怼,可后者视线沉沉,回望着她,没辩解,也没说话,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在地板上。
沈婳自觉还算镇定,表情平静。
可身旁的许漫堇却己按捺不住,向来在人前落落大方、把场面事拎得清又讨异性喜欢的北京姑娘,此刻像被点燃的炮仗,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她气两个男人明面上的道貌岸然,更气Felix明里暗里的撮合。
她忽地攥住沈婳的手腕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字字扎心,夹枪带棒地冲周韫庭骂了过去。
“无耻,阴魂不散,自己家里一堆破事不处理,倒有闲心没皮没脸地找上门。”
转头又瞪向Felix,阴阳怪气地骂,“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也配混古典乐圈?”
她说着就要拽沈婳走,沈婳脸色不太好,跟着她推开暗门。
门外的人影却让两人齐齐顿住。
是杨降,周韫庭的特助。
他正立在门口,撞见沈婳的刹那,眼底的震惊像星火般闪了一下,随即飞快压下。
几乎是本能地、他伸臂拦住去路,目光扫过屋内稳坐不动的周韫庭。
高大的身影堵得门口密不透风,正好挡在沈婳面前,连点缝隙都没留。
许漫堇本就气极,连正主都骂了,哪会怕个助理?
她冷笑:“果然是条忠心的狗。”
杨降蹙眉看向许漫堇,只说:“许小姐自便,沈小姐请留下。”
“让开!
再拦着信不信我抽你!”
杨降没动。
他其实没接到任何指令,拦着沈婳全是下意识。
这个女人,是他家先生心头的刺,更是手里的宝。
他想不通,先生为她扫平了多少荆棘,她却一声不吭地走。
如今好不容易撞见,竟还是要走。
他记着沈婳离开后,周韫庭大病一场,痊愈后没去找人,只沉默地布局企图把两人之间的坎全踏平。
多少深夜,先生对着空琴房发呆,连觉都睡不安稳。
杨降希望沈婳可以留下来,因为她是唯一能治周韫庭心病的药。
僵持间,身后忽然传来Felix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块冰砸进僵局。
“漫堇,今天你们要是踏出这扇门,别说英国,往后就是欧洲和香港,你们俩也别想再混下去。”
他指尖夹着烟,语气里没了先前的热络,只剩赤裸裸的威胁。
许漫堇本就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被Felix这话一激,火气首往头顶冲。
可就在她要发作的瞬间,沈婳忽然反手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沈婳跟许漫堇多年革命情谊浓厚,她实在不愿许漫堇为自己得罪周韫庭或Felix。
之前他们还不知道周韫庭身份时,说话口不遮拦也罢了,如今清楚他份量,她不想因为自己,让许漫堇把前途也搭进去。
周韫庭是谁,整个香港无人不知。
也是沈婳第一天去港大报道,就听学姐在暗处八卦周韫庭——香港西大家族,周家居首。
启元集团的掌舵人,周家说一不二的掌事人,在英国和香港、乃至全球商圈是能让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一手遮天。
至于他背景多深,他爷爷及父亲、大伯的背景,是老一辈革命留在香港的力量,母亲赵女士及娘家,更是与英国皇家一脉常年有生意往来。
周家在香港的盘根错节,远非普通人嘴里的八卦能探知一二,沈婳也是后来跟了周韫庭,才慢慢摸透几分门道。
周家到周韫庭这代,只剩他一根独苗。
他不能出错,一举一动都系着周家的利益,肩上扛着整个家族的重担,背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盘根错节。
连婚事,都是家里早己命定的。
他为了她,不该折去一身傲气,将那些陈年旧规撞的头破血流。
这是沈婳见了周韫庭母亲之后,毅然决定离开他的原因之一。
这事她从没对人说过,所以许漫堇才会为她不平,她见证周韫庭用毕业证、用前途、用一辈子来逼她,才会气到不管不顾地骂出声。
可沈婳比谁都清楚,她们这点口舌之快,在周韫庭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是真的会变成回旋刀,扎进自己身上。
此情此景,令沈婳再次想起从前周韫庭第一次威胁她时,只轻飘飘了句,“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只要我想,这港城,多得是无声无息消失的人。”
沈婳胸口像压着块石头,正僵在原地犹豫,身后忽然传来周韫庭的声音,淡得没一丝波澜:“杨降,让她们走。”
沈婳蹙眉回头。
周韫庭不知何时己碾灭了烟,一手搭在沙发背,整个人往后陷进阴影里,也得以此,让他侧脸笼着层淡淡阴霾。
整个人阴郁而冷、让人不寒而栗。
沈婳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
许漫堇拉她,后者没动。
缓了几秒,沈婳推开身旁的许漫堇,回到包厢,几步的路,她走的漫长,停在周韫庭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声音清晰而用力的说:“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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