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冰可乐桶,碳酸气泡刺着神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他拽出水面。
墨衍呛出气,睁开眼,喉咙干得发疼,每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不是他亮到凌晨三点的护眼灯,没有键盘缝隙的饼干渣,更没有屏幕上未完成的《版本预案》——属于游戏策划的最后记忆,是心脏抽痛时,手指用尽全力压在“保存”键上的闷响。
眼前是斑驳的天花板,晃眼的日光灯管挂着半片蜘蛛网。
木板床硌着腰,薄褥子透出底下木板的纹路。
空气里浮着旧木头和霉斑的气味,比他租过的老房子雨季更呛人。
“穿越?”
墨衍撑起身,太阳穴突突跳。
写惯了“异世界灾难设定”的策划,清楚这词的分量——但眼前的处境,比他写过的任何“地狱开局”更糟。
陌生记忆碎片扎进脑海:雷纳德・加尔里克,十八岁,西区贫民窟的“耗材”。
父母三年前死在一场“奇怪的大雾灾难”里。
姐姐菲娜在纺织厂,每天工作十小时挣的钱,刚够弟弟索伦吃掺木屑的黑面包。
而“雷纳德”昨天找到的活计——老杰克杂货铺搬运工,时薪能买半块小麦面包,是这个家最近的“盼头”。
记忆最后一帧: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住脚踝,铁锈味的呼吸喷在颈后,剧痛,黑暗——只有恐惧。
“鸠占鹊巢,还接了个烂摊子。”
墨衍摸向口袋,指尖碰到硬物——挂钥匙扣上的迷你霜之哀伤挂件。
熬夜赶策划的“幸运符”,跟着过来了。
“雷纳德!
我去上班了!
你快点,别迟到!
第一天工作不能迟到!”
年轻女声透着疲惫,隔木板门传来,接着是匆忙脚步和关门声。
姐姐菲娜。
他下意识回应:“知道了!”
声音沙哑,带着雷纳德惯有的怯懦。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回应后的寂静,让“雷纳德”关于家的记忆更清晰:不是温馨,是沉重。
空了大半的米缸,姐姐磨破边的制服外套,弟弟书包上的补丁,还有昨天他找到工作时,姐姐眼里强压下去的光亮。
这个家像暴风雨里随时倾覆的小舟。
菲娜用肩膀撑着。
而他——“新雷纳德”的“工作”,是它不沉的唯一新希望。
“迟到?
不行…绝对不行!”
雷纳德掀开薄被。
不管原主怎么死,不管自己怎么来,现在最紧迫是活下去!
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必须立刻去上班!
搬运工的工作,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套上一身同样洗得发白、散发汗味的旧衣服,从床下拖出磨损的黑皮鞋穿上。
顾不上头发,顾不上饥饿,推开吱呀的门。
狭小的客厅兼厨房简陋。
角落堆着空罐头盒。
他瞥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吸一口气,推开家那扇吱嘎的木门。
洛林市的空气混着煤烟和金属锈蚀。
街道狭窄拥挤,两侧低矮砖石建筑墙壁熏得漆黑。
蒸汽管道在头顶墙根蜿蜒,喷出白气柱,发出嘶鸣。
路面坑洼,泥泞污迹混在一起。
行人衣着朴素或褴褛,神色匆匆,脸上大多麻木。
笨重的蒸汽车辆冒着浓烟驶过,带起黑烟和噪音。
雷纳德靠着模糊路径信息,在迷宫般杂乱肮脏的小巷穿行。
这环境与前世的游戏公司对比强烈。
生存就是一场艰难的游戏。
七拐八绕,终于接近“老杰克杂货铺”所在的街区。
铺子开在混乱后巷,仓库在后面。
他拐过最后一个街角,心猛地一沉。
杂货铺门口拉着刺眼的黄色警戒带!
深蓝制服的警员守在门口,神情严肃。
几个邻居探头探脑,窃窃私语,脸上惊恐又好奇。
雷纳德停步,不祥预感如同冰冷毒蛇缠上心脏。
他强装镇定,装作路人小心靠近。
“喂!
站住!
干什么的?
封锁了,闲人免近!”
高大警员立刻注意到他,手按腰间警棍厉喝。
雷纳德心脏狂跳,脸上挤出无辜茫然:“警…警官?
我来工作的。
昨天刚面试的搬运工,今天第一天上班…” 声音刻意带上年轻人特有的紧张。
警员锐利目光上下打量他,眉头紧锁:“工作?
老杰克杂货铺?”
他冷哼,“不用来了,小子。
这里出了命案,店铺连仓库都封了调查!”
“命…命案?”
雷纳德装作吓到,倒吸冷气,脸色“唰”地白了。
他瑟缩一下,声音颤抖:“那…那我…滚远点!
别碍事!”
另一个警员不耐烦挥手。
雷纳德如蒙大赦,点头哈腰,转身快步离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巧合?
不!
绝不可能是巧合!
原主雷纳德,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昨晚死得不明不白。
他第一天该上班的地方,就在同一天晚上,发生命案被封!
两条线索如同冰冷铁钳扼住思绪。
自己的死,绝对和这地方有关!
模糊记忆里最后的冰冷缠绕感…那绝非意外!
是谋杀?
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阴影里的爪子,己经伸向“雷纳德”。
而他,异世的灵魂,继承了这份致命“遗产”。
危机感和愤怒在心底滋生。
他需要活下去,更要弄清谁杀了“雷纳德”。
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是他自己,甚至菲娜和索伦!
他下意识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找地方理清头绪。
他没注意到,转身离开杂货铺封锁区的瞬间,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的阴暗小巷深处,一双冰冷的眼睛锁定了他。
一个穿黑色兜帽罩衫的身影,无声贴着小巷墙壁移动。
兜帽阴影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
脚步轻得像猫,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缓缓跟上了心神不宁的年轻身影——雷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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