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离去后的几天,汤姆在伍氏孤儿院度日如年。
他尽可能地保持低调,像一株阴影里的植物,默默观察,减少与任何人的交流。
内心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冰冷的计算和迫切的渴望。
他需要力量,需要知识,需要在这个熟悉又危险的世界里,找到立足点,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
而霍格沃茨,无疑是这一切的起点。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来。
依旧是一个灰蒙蒙的伦敦早晨,邓布利多准时出现在孤儿院门口,还是那身旅行长袍,眼神依旧温和而锐利。
“准备好了吗,汤姆?”
他问道,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带他去郊游,而非踏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汤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拎着一个破旧的小行李箱,里面装着他少得可怜的个人物品,以及那封至关重要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没有使用任何看似神奇的交通工具,只是步行,穿过伦敦熙熙攘攘的街道。
汤姆沉默地跟在邓布利多身边,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景象,心中却充满了陌生的悸动。
他知道,下一个转角,或许就是命运的拐点。
最终,邓布利多在一条肮脏狭窄的小巷前停下脚步。
巷子尽头是一家肮脏狭小的酒吧,招牌歪歪扭扭地挂着,上面画着一只破釜的图案。
与周围麻瓜世界的店铺格格不入,行色匆匆的路人似乎都对它视而不见。
“破釜酒吧,”邓布利多介绍道,“一个巫师们常来的地方,也是对角巷的入口。”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烤面包、蜂蜜酒、烟草和各种奇怪草药气味的暖流扑面而来。
酒吧里光线昏暗,人声嘈杂。
几个戴着尖顶帽的女巫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巫婆对着她的酒杯喃喃自语,还有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男巫正试图用魔杖修理他那不听使唤的自动搅拌茶杯。
当邓布利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酒吧里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许多目光汇聚过来,带着尊敬和好奇。
“下午好,阿不思!”
酒吧老板汤姆——一个牙齿掉得差不多、佝偻着背的老头——热情地招呼道。
“下午好,汤姆。”
邓布利多微笑着回应,领着身后的男孩走向吧台。
然而,当酒吧里的巫师们看清邓布利多身后的男孩,或者更准确地说,当他们无意中听到邓布利多在办理入住时提及的名字时,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邓布利多教授带来的新人?”
“看着挺瘦小的……他刚才说名字了吗?
里德尔?
汤姆·里德尔?”
“哪个里德尔?
不会……是那个‘里德尔’吧?”
“梅林的胡子……不可能吧?
那个家族不是……”低语声像冰冷的溪流,在昏暗的灯光下蜿蜒。
汤姆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混杂了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邓布利多似乎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平静地对酒吧老板汤姆说了几句,然后转身,对汤姆说:“跟我来,我们去对角巷。”
他们穿过酒吧的后院,那里堆满了空酒桶和垃圾。
邓布利多站在一堵砖墙前,抽出魔杖,在墙上轻轻敲了几下。
汤姆屏住呼吸,看着那块被敲击的砖块开始抖动,然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周围的砖块也纷纷移动、旋转,最终,一道宽阔的拱门出现在他们面前,通往一条蜿蜒曲折、看不见尽头的鹅卵石街道。
阳光瞬间洒落,熙熙攘攘的人声、叫卖声、各种奇异生物的鸣叫声扑面而来。
对角巷。
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亲眼目睹这魔法世界的繁华与神奇,汤姆的心脏依旧漏跳了一拍。
熙攘的人流穿着各式各样的巫师长袍,商店橱窗里陈列着飞舞的咒语书、冒着气泡的魔药、光彩夺目的水晶球,还有那高耸入云的白色建筑——古灵阁巫师银行。
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魔力。
他们的第一站是古灵阁。
在妖精们冷漠而高效的服务下,汤姆从原主名下一个不起眼的小金库里取出了少量金加隆。
钱币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冰凉,这是他未来一段时间安身立命的资本。
接着,他们走向一家又窄又破旧的小店。
剥落的金色字母印在门上:奥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店堂很小,除了柜台,码放到天花板的几千个狭长纸盒让这里显得格外逼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木材的神秘气息。
一位头发花白、眼睛颜色很浅的老者,仿佛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下午好。”
他用柔和的声音说。
“下午好,奥利凡德先生。”
邓布利多回应道,“这位是汤姆·里德尔先生,他需要一根魔杖。”
“哦,当然,”奥利凡德先生那双浅色的、如同月亮般的眼睛转向汤姆,眼神变得异常专注,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又一个新生的到来。
我记得每一位从我这里购买魔杖的顾客,每一根魔杖。
那么,里德尔先生,你习惯用哪只手臂?”
“右手,先生。”
汤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奥利凡德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印有银色刻度的卷尺。
“请抬起手臂。”
他一边为汤姆测量臂长、前臂长、身高、头围等各种数据,一边喃喃自语:“每一根奥利凡德魔杖都具有极强的超魔法特性,关键是魔杖选择巫师……当然,你会发现,某些魔杖……会对某些名字……格外敏感……”卷尺自动工作着,奥利凡德先生则在货架间穿梭,取下一个个长匣子。
“来,试试这个。
山楂木,独角兽毛芯,九又西分之一英寸,弹性尚可。”
汤姆刚接过魔杖,指尖甚至没完全握紧,魔杖头就猛地喷出一股黑烟,带着一股烧焦羽毛的气味。
奥利凡德先生立刻一把夺了回去。
“不对,肯定不对。
试试这个——柳木,龙心弦,十英寸,柔韧。”
这次,魔杖刚入手,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纸盒就突然炸开,里面的魔杖滚落一地。
“不,不,不……”奥利凡德先生摇着头,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遇到挑战时的兴奋,“有趣……非常有趣……让我想想……”他消失在货架深处,留下汤姆和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安静地站在一旁,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观察着汤姆每一次尝试失败后脸上细微的表情——那不是沮丧,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分析和耐心。
一根又一根魔杖被递到汤姆手中。
紫杉木、凤凰羽毛、樱桃木、夜骐尾羽……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或大或小的意外:或是灯光忽明忽暗,或是书籍无故翻页,或是角落里传来奇怪的呜咽声。
汤姆的手臂开始发酸,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己经试了不下十二根魔杖,那种与魔法力量近在咫尺却又被拒之门外的感觉,让他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奥利凡德先生却越来越兴奋,他嘴里不停念叨着:“挑剔……非常挑剔的客人……啊!
也许……是的,也许……”他再次爬上梯子,从最高处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个黑色的长匣子。
他吹开灰尘,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根色泽沉静的魔杖。
“一个不同寻常的组合,”奥利凡德先生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低语,“橡木,凤凰羽毛杖芯,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惊人的柔韧性。
橡木代表力量、稳固与耐性,搭配凤凰羽毛……强大,忠诚,但也意味着……它的主人必将经历严峻的考验。”
他将魔杖递向汤姆。
当汤姆的指尖触碰到那光滑温润的橡木杖身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了他。
不再是排斥,不再是混乱,一股温暖的热流瞬间从指尖涌遍全身,仿佛冰冷的血液终于找到了归宿。
他下意识地握紧魔杖,轻轻一挥。
一道柔和而璀璨的金色光芒自魔杖尖端迸发出来,如同初升的太阳,瞬间驱散了店堂里的所有阴霾和尘埃。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纯净、温暖。
光芒中,似乎有隐约的凤凰清鸣在回响。
汤姆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魔杖,那光芒与他仿佛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命力与忠诚的守护意志。
奥利凡德先生倒吸一口冷气,浅色的眼睛瞪得极大,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那根散发着金芒的魔杖,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与难以置信:“非凡的组合!
太非凡了!
橡木与凤凰羽毛……哦,这光芒……奇妙,真是太奇妙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汤姆,又像是透过汤姆看向遥远的过去,声音带着历史的尘埃感,颤声说道:“我记得……我记得每一根魔杖……这一根……这一根的杖芯,那只凤凰……它只贡献过两根羽毛……一根,就是你现在手中这一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宿命般的惊悚:“而另一根,它的兄弟……和三十年前,我卖给那位‘里德尔先生’的魔杖,杖芯一模一样!”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汤姆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紧握魔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橡木魔杖散发出的温暖与奥利凡德话语带来的冰冷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又是那个名字,那个如同幽灵般缠绕着他的过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旁邓布利多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在他脑海中发生。
并非机械的“叮”声,更像是一层蒙蔽智慧的薄纱被骤然揭开,世界在他眼中呈现出全新的、清晰的脉络。
奥利凡德先生刚才关于魔杖木材、杖芯特性、尺寸与弹性之间关联的那些零碎解释,如同散落的拼图,瞬间在他脑海中自动组合、链接、深化,形成了一套完整、清晰、可被理解的理论体系。
不仅仅是魔杖学,他目光扫过店堂角落里一本被遗忘在凳子上的《魔法理论初阶》,书页上的文字和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意识,那些晦涩的术语、复杂的魔力运转原理,在他心中变得如同呼吸般自然明了。
知识解析, 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能够瞬间理解并洞悉魔法知识本质与内在联系的能力,在这一刻,悄然觉醒。
这突如其来的“顿悟”并没有带来喜悦,反而让他心底一沉。
这种异常的能力,与那根和“前任”拥有同源杖芯的魔杖一样,都指向了更深的纠缠与危险。
他强迫自己从那种全知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看向奥利凡德先生:“先生?
您说的是……另一位里德尔?”
奥利凡德先生似乎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邓布利多,含糊其辞道:“啊……是的,一位……很多年前的客人。
巧合,一定是巧合。
魔杖选择巫师,重要的是现在,是您和它的联系。
七个加隆,谢谢惠顾。”
汤姆付了钱,将那根橡木凤凰羽毛魔杖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能感觉到,这根魔杖在他手中异常温顺,那温暖的力量似乎在默默支持着他。
当他们走出奥利凡德魔杖店时,对角巷的阳光似乎都有些刺眼。
汤姆注意到,不远处,一家华丽袍店门口,站着一个衣着讲究、面色苍白的铂金头发少年,他身边跟着一个同样趾高气扬的男巫,似乎是他的父亲。
他们的目光正落在汤姆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趣。
尤其是那个成年男巫,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汤姆立刻意识到,奥利凡德店里的动静,以及那根与“那位里德尔”关联的魔杖所引发的关注,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纯血家族的消息,总是灵通得可怕。
邓布利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依旧平和,却似乎多了些什么:“魔杖是巫师重要的伙伴,汤姆。
好好使用它。”
汤姆抬起头,迎上邓布利多的目光,绿色的眼眸深处,是努力压抑的波澜。
他点了点头,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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