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考尔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想躲开的人。
不是因为他长得凶——他长相普通，黑发，棕眼，脸上没长痘，也没纹身——而是因为他走路的方式。
他不东张西望，不跟人搭话，不笑，不抱怨，连皱眉都省了。
他就这么走着，像一把出鞘一半的刀，安静，但你知道它能杀人。
巴兰学园里没人敢惹他。
倒不是因为他打过谁——他一次架都没打过——而是因为他的枪刃。
那玩意儿不是学园发的标准款，是他自己改的。
加长了刃身，加重了配重，扳机灵敏度调到最高。
教官说这设计“不安全”，他说：“安全的武器杀不死人。”
这话传开了。
没人再借他的枪刃练手。
早上九点，训练场边缘的休息区，几个候补生围在一起，压低声音聊天。
“听说了吗？
斯考尔昨天半夜在B区练刀，被警卫撞见，结果警卫的枪被他一记格挡打飞了，撞墙炸了。”
“放屁，B区监控全坏了。”
“那就是他干的啊。”
“别瞎扯。
我姐在装备科，她说斯考尔的枪刃登记编号是‘实验品07’，军方特供，能切开装甲车。”
“那他干嘛还在这儿装学生？”
“谁知道，兴许是来查内奸的。”
他们说话时，斯考尔就坐在五米外的长椅上，擦枪刃。
他用一块灰布，从护手一路擦到刀尖，动作慢，但每一下都用力。
他听见了，但没抬头。
这些话他听过太多遍了，像食堂的背景音乐，吵，但不用听。
他只关心一件事：十点的实战考核。
不是为了通过。
他早就能过了。
上辈子他十七岁就拿了Seed最高评级，代号“孤狼”。
这次他回来，不是为了拿证书，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在重演。
他收起布，把枪刃插回腰间的磁性挂扣。
金属“咔”一声锁住。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皮鞋，节奏稳，不快不慢。
他知道是谁。
奎斯提斯·哈特站在他面前，双手抱臂，黑色教官制服一丝不苟，发带扎得像用尺子量过。
她三十出头，眼神锐利得能剥皮。
“睡得好吗？”
她问。
斯考尔抬头。
“还行。”
“做噩梦了？”
他没回答。
她怎么会知道。
“你昨晚在训练场待到两点十七分，”她说，“监控拍到你一个人打了三十七组模拟战，对手全是高级AI。
你赢了三十六场，输了一场——因为体力耗尽倒下。”
“系统该升级了。”
斯考尔说，“AI太假。
不会骗招。”
奎斯提斯没笑。
“你不需要练这么多。
考核只是基础对抗，对手是二年级生，平均战力评级B-。”
“我不怕对手。”
斯考尔说，“我怕的是……别的东西。”
“比如？”
他犹豫了一秒。
说不说？
说吧。
她上辈子是少数几个猜到真相的人。
“比如，”他说，“我知道考核之后会发生什么。
舞会，任务，逃亡，战争。
我知道谁会死，什么时候死，怎么死。”
奎斯提斯盯着他，眼神没变，但手指微微收紧。
“你昨晚没睡。”
她说。
“睡了。
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
“莉诺雅·哈蒂莉。
红头发，蓝裙子，喜欢乱跑。
她在舞会上拉我跳舞，然后死在我怀里。
不是一次，是很多次。”
奎斯提斯沉默了几秒。
她没说“荒谬”，也没说“去看心理医生”。
她只说：“你认识她？”
“没见过真人。”
斯考尔说，“但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声音什么样，甚至她煮咖啡时会放三块糖。”
“这不正常。”
奎斯提斯说。
“我知道。”
“你是不是……从别的学园来？
伊迪雅？
还是加尔巴迪亚情报部？”
斯考尔摇头。
“我从‘以后’来。”
奎斯提斯眯起眼。
她没笑，也没掏手铐。
她坐到他旁边，离得不远不近。
“听着，”她说，“学园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种子不是学生，是佣兵。
我们接任务，收钱，杀人，或者救人。
政府用我们当刀，也当替罪羊。
你要是真知道些什么——别自己扛着。
说出来，也许能改。”
斯考尔看着她。
上辈子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现在她还活着，还能说话，还能警告他。
“你说‘改’？”
他问。
“当然。
事情不是定死的。”
“可我试过一百次。
每次都一样。
她还是死了。”
奎斯提斯皱眉。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命运是个懒鬼。”
斯考尔说，“它喜欢用同一个剧本，换演员接着演。
但这次——”他停顿，“我不想演了。”
奎斯提斯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是不是疯了。
三秒后，她说：“考核十点开始。
对手是卡尔森，B组格斗第一。
他喜欢用双短棍，擅长下盘攻击。
弱点是右膝旧伤，下雨天会疼。”
斯考尔点头。
“谢谢。”
“别谢我。
我只是不想你把训练场拆了。
维修费很贵。”
她起身要走，又停下。
“还有件事。
别在考核里下死手。
上次你和AI对练，一招‘断脊斩’差点把模拟人砍成两截。
那是战场杀招，不是考试动作。”
“我知道。”
“你不知道。
你眼里有杀意，斯考尔。
不是对敌人的，是对命运的。
那东西会吃掉你。”
她走了，皮鞋声远去。
斯考尔坐着没动。
他知道她说得对。
他心里有股火，烧了上百辈子，就为了烧穿那层宿命的壳。
可火太大，容易把自己也点着。
他低头看手。
这双手年轻，干净，可他记得它们沾过多少血——敌人的，朋友的，还有莉诺雅的。
考核不是重点。
重点是之后的事。
舞会。
他会在阳台上遇见她。
就像剧本写的那样。
但这次，他不会等她来拉他跳舞。
他要主动找她。
要在她还没成为“魔女”之前，就打断那条线。
要在命运反应过来之前，先砍它一刀。
他站起身，活动肩膀。
枪刃挂扣发出轻微的金属声。
远处，钟楼敲了九下。
还剩一个小时。
他走向训练场中央。
防护网己经升起，地面划好区域，几个教官在调试计分系统。
他抽出枪刃，摆出起手式。
不是学园教的标准动作。
是他在第三十二次轮回中，从一个死去的佣兵身上学来的——“破命式”。
第一招：突刺，假退，旋身，刀背击颈，枪口贴脸，扣扳机。
一招，结束。
他收刀，站定。
没人看见。
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懂。
这招不是为了赢比赛用的。
是为杀时间准备的。
因为他知道——时间，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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