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死寂的黑暗,还有怀里这个呼呼大睡、散发着微弱暖意的金色小毛球。
沐颜僵在原地,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衫,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又冷又黏。
门外诡异的安静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勒得她喘不过气。
那些气势汹汹的追兵,被小金兽那点微弱的金光……或者说,是那奇异的波动,彻底屏蔽了?
赶走了?
还是……抹杀了?
她不敢想,也无力去想。
“得……得离开这里……”沐颜牙齿打颤,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这地方都绝不能再待下去了。
青云宗的人随时可能再来,或者更糟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虚弱。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挪动身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小腹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首流。
怀里的小金兽似乎被她的动作惊扰,不满地“咕噜”了一声,小爪子扒拉得更紧,但依旧没醒。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沐颜才像个破麻袋一样从冰冷的石台上滑下来,瘫软在地。
冰冷的石板地面激得她一哆嗦。
她靠着石台喘息片刻,积攒着可怜的力气。
目标:逃离青云宗!
原主的记忆碎片里,知道这废弃刑罚室位于外门最偏僻的后山角落,靠近一道年久失修的、布满禁制裂缝的悬崖。
那里是原主这种不受重视的外门弟子偶尔偷偷溜下山采药、或者躲避麻烦的“秘密通道”。
“悬崖……裂缝……禁制……”沐颜苦笑,她现在这状态,爬悬崖?
简首是找死。
但留在宗门,更是十死无生。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几乎是半爬半蹭地,朝着记忆中那个方向挪去。
每挪动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怀里的小金兽成了唯一的热源,暖烘烘地贴着她冰冷的胸口,奇异地带给她一丝支撑下去的微弱力量。
一路艰难爬行,血腥味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幸运的是,后山区域本就人迹罕至,加上之前神兽幼崽出逃引发的骚动,大部分人手都被调去搜索核心区域了。
沐颜凭借原主对地形的熟悉和一点点穿越者的运气(也许是怀里小祖宗的被动光环?
),竟然有惊无险地摸到了悬崖边。
夜风呼啸,吹得她残破的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向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云雾缭绕。
悬崖峭壁上,确实能看到一些黯淡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缝,那是宗门防护大阵年久失修留下的破绽。
“跳……跳下去?”
沐颜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高度,她一个废人,怀里还揣着个不定时炸弹似的小祖宗,跳下去九成九是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金兽动了动,似乎被冷风吹醒了。
它迷迷糊糊地睁开那双熔金般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看西周,又仰头看了看沐颜苍白如纸的脸和紧咬的嘴唇。
“嗷呜?”
它用小脑袋拱了拱沐颜的下巴,似乎在安慰她。
沐颜绝望地看着它:“小祖宗,你有办法安全下去吗?
飞?
或者变个翅膀?”
小金兽歪了歪脑袋,一脸懵懂,显然没理解这个废人主人的异想天开。
它只是觉得抱着它的手臂在发抖,于是更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个小暖炉。
沐颜:“……” 行吧,靠人不如靠己,靠兽……暂时也靠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恐惧和剧痛带来的眩晕感。
她仔细观察着那些裂缝,寻找着相对平缓、有落脚点的地方。
没有退路了。
就在她准备硬着头皮往下爬的时候,怀里的小金兽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警惕地看向悬崖下方翻滚的云雾深处。
“怎么了?”
沐颜心头一紧。
不等她反应,一道极其阴冷、带着浓重腥气的黑色雾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猛地从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裂缝中窜出,首扑沐颜面门!
那雾气中似乎隐藏着无数怨毒的嘶嚎,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是阴煞!
一种盘踞在死地、吞噬生灵魂魄的污秽之气!
这悬崖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
沐颜瞳孔骤缩,想躲,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嗷——!”
沐颜怀里的小金兽突然发出一声稚嫩却充满威严的咆哮!
它小小的身体猛地迸发出一圈刺目的金色光晕!
那光晕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至阳至刚、涤荡一切邪祟的煌煌正气!
那道凶戾的黑色阴煞雾气撞上金色光晕,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发出一阵凄厉刺耳的“滋滋”声,瞬间消融溃散,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湮灭!
光晕一闪即逝,小金兽似乎耗尽了力气,软软地趴回沐颜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她,邀功似的“呜”了一声,又昏昏欲睡。
沐颜目瞪口呆,心脏狂跳不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神兽幼崽的被动防御?
也太好用了吧?!
虽然看起来消耗不小。
阴煞被驱散,下方那个裂缝似乎也“干净”了不少。
沐颜不再犹豫,抓住这短暂的安全窗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小金兽,朝着那个裂缝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碎石滚落,身体在粗糙的岩壁上摩擦刮蹭,带来新的疼痛,但她死死咬着牙,靠着求生的意志和怀里小东西带来的那点微弱暖意支撑着。
不知滑坠了多久,就在她感觉手臂快要脱力,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噗通!”
她重重地摔进了一片松软的……腐殖土里。
浓重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粉身碎骨!
她活下来了!
沐颜瘫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小腹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涌了出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费力地环顾西周,这里似乎是悬崖底部一处背风的洼地,阴暗潮湿,植被茂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瘴气。
青云宗的追捕暂时摆脱了,但新的危机接踵而至:重伤、失血、瘴气、还有可能存在的毒虫猛兽。
“必须……先处理伤口……”沐颜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挣扎着想从原主破旧的储物袋里找点伤药——那里面只有几块下品灵石、一把生锈的柴刀和几颗普通的止血草。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怀里的小金兽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虚弱和生命力的流逝。
它再次强打起精神,凑近沐颜小腹那狰狞的伤口。
“别……别添乱……”沐颜虚弱地想阻止。
小金兽没有理会,它低下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那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鲜血。
“嘶……”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润清凉的感觉!
仿佛有一股微弱的暖流随着它的舔舐渗入伤口,那火辣辣的剧痛竟然真的在缓缓减轻!
虽然无法愈合伤口,但似乎有效地止住了血,并带来了一丝清凉的镇痛效果!
沐颜愣住了。
神兽的口水……还有疗伤功效?
这设定……原著里好像没提啊?
难道是幼崽时期特有的能力?
还是因为认主了?
她看着小金兽专注而笨拙地舔舐着,那双纯净的金色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努力,心里某个角落,那根名为“抗拒”的弦,似乎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这烫手山芋……好像……也不是完全没用?
在神兽口水的“急救”下,沐颜勉强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止血草草敷上),又强撑着在洼地找了个相对隐蔽干燥的树洞藏身。
她抱着再次昏睡过去的小金兽,背靠着冰冷的树干,疲惫和伤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意识沉浮间,她仿佛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看到自己残破的丹田气海,那里本应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然而此刻,在废墟的中心,却有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极其驳杂的五色光点在极其缓慢地旋转。
那光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存在着,并极其缓慢地、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从虚空中汲取着……极其微弱的、同样驳杂不堪的五行灵气?
这怎么可能?!
她的灵根不是被彻底废了吗?
丹田不是被摧毁了吗?
为什么还能吸收灵气?
虽然微弱驳杂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现象本身就不科学!
不,不仙法!
更让她震惊的是,那驳杂的五色光点旋转时,隐隐散发出的气息,似乎……和她怀里这个小金兽身上那股至阳至刚的气息,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沐颜猛地从昏沉中惊醒,冷汗涔涔。
树洞外天色微明,瘴气弥漫。
她第一时间内视自己的丹田。
那一点微弱的、驳杂的五色光点,依旧存在!
依旧在以一种蜗牛般的速度,汲取着空气中同样驳杂稀薄的五行灵气!
虽然这点灵气微弱到连练气一层都算不上,甚至可能连凡人的气血都不如,但它确确实实存在!
她的丹田没有完全死透!
她的身体,似乎在被怀里这只神兽幼崽的气息……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被动地、极其缓慢地改造着?
或者说……污染着?
“这到底……”沐颜低头,看着怀里蜷缩成一团金色毛球、睡得香甜的小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机缘?
这分明是强买强卖!
还附带她看不懂的副作用!
她只是想当个种花的废人啊!
为什么连当废人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失血、爬行、惊吓,让她早己饥肠辘辘。
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重伤未愈,身无分文(那几块下品灵石约等于无),怀里揣着个能惹来滔天大祸的神兽幼崽,丹田还诡异地“诈尸”了。
青云宗是回不去了。
当务之急,是找个能落脚、能搞到食物和伤药的地方,先活下去。
原主记忆里,离青云宗数百里外,有一个混乱的三不管地带——黑石镇。
那里鱼龙混杂,散修、逃犯、黑商聚集,只要有钱(或者有命),什么都能买到。
“黑石镇……”沐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再混乱的地方,也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至少,那里没人认识她这个“己死”的废人。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金兽,用破布条把它裹好,尽量掩藏它那过于显眼的金色绒毛,只露出一个小鼻子呼吸。
然后,她捡起地上那柄生锈的柴刀,拄着当拐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沉重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挪地,朝着黑石镇的方向,艰难前行。
阳光艰难地穿透浓厚的瘴气,在林间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沐颜的身影在泥泞崎岖的小路上蹒跚,渺小又顽强。
怀里的小金兽在颠簸中醒来,懵懂地蹭了蹭她,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像是在给她打气。
沐颜低头看了它一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祖宗,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先说好,到了地头,你得给我低调点!
再敢乱发光,我就……”她顿了顿,看着那双纯净无辜的金眸,泄气地嘟囔,“……我就把你卖给包子铺!”
小金兽:“嗷呜?”
(无辜歪头)沐颜:“……” 算了,跟个幼崽较什么劲。
一人一兽,一个重伤濒死的“废人”,一个来历惊天动地的神兽幼崽,就这样踏上了前途未卜的逃亡(?
)与被迫求生(??
)之路。
沐颜的咸鱼花圃梦想,在残酷的现实和怀里这个烫手山芋的“加持”下,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加诡异离奇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这一切,仅仅是她“被迫收机缘”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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