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稍歇,但陈家别墅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还掺杂着一种荒诞的混乱。
陈清远,这位坚信“数据至上”的地质学博士,此刻正表情僵硬地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痰盂。
痰盂是上世纪那种印着大红喜字、边角还磕掉了一块漆的老古董,里面盛满了刚从老槐树底下挖来的、湿漉漉的泥土。
“两……两位大哥,能不能商量一下,”陈清远试图和架着他的两个护工讲道理,声音带着知识分子的窘迫,“换个容器行吗?
比如密封袋?
或者我的样品盒?
这个……有碍观瞻,也不符合样本保存规范……不行!”
李愚蹲在沙发上——是的,他没坐,而是像只警惕的狸花猫一样蹲着,手里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干瘪的橘子正在剥,“痰盂……聚秽气,接地府……不是,接地气。
你那盒子……太干净,不行。”
他塞了一瓣橘子进嘴,酸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含糊不清地指挥,“捧稳点!
心诚……则灵!”
陈清远嘴角抽搐,他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的科学素养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两个护工是陈老板高薪聘请的,人高马大,此刻严格执行“傻正大师”的指令,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确保陈博士和他的痰盂保持在别墅“财位”不动摇。
“李……李先生,”陈清远放弃了对容器的挣扎,尝试进行学术交流,“你能从地质学角度解释一下,为什么捧着这个……呃,‘秽气容器’,站在这个特定坐标,能起到作用吗?
是改变了局部磁场?
还是影响了次声波共振?”
李愚歪头看了他三秒,把剩下半个橘子递过来:“你……也酸一下?
提神。”
陈清远:“……谢谢,不用。”
“哈哈哈哈!”
一阵响亮的、带着塑料感的女声笑声突然从角落传来。
是陈老板为了安抚焦躁情绪而打开的智能音箱,不知被谁误触了搞笑段子模式。
“哥们儿,你这造型挺别致啊!
捧个痰盂是准备参加《鉴宝》还是《曲苑杂坛》啊?”
音箱里的男主播还在卖力吐槽。
陈清远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两个护工肩膀开始微微抖动。
李愚却像是被点醒了,猛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指着音箱:“这个!
留下!
有用!”
“有用?”
陈老板懵了,“傻……不,李先生,这音箱能驱邪?”
“不能。”
李愚认真摇头,“但它的笑声……够假,够吵。
可以……以毒攻毒,干扰‘化蛇’的听力。
它唱歌……我们就放笑话!”
陈清远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也许这是一种基于声波干扰原理的原始应用……吧?
这时,李愚的目光又扫到了厨房。
他蹬蹬蹬跑过去,片刻后,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那是陈老板托人从乡下带来的、准备送人的正宗土鸡蛋。
“鸡子……纯阳之物。”
李愚掏出两个鸡蛋,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陈清远,“陈博士,你……手稳,来,在这上面……画个‘雷符’。”
陈清远看着递到面前的鸡蛋和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红色记号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
画符?
我连符头符胆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知道。”
李愚把笔塞到他手里,指着光洁的蛋壳,“就画你……最熟悉的公式。
那个……E=mc² 就行。
能量公式……够劲!”
陈清远:“……”这特么是哪门子的中西合璧、科玄双修?!
爱因斯坦的棺材板快要按不住了啊喂!
最终,在陈老板“一切听大师的”的哀求眼神和李愚“快点,蛋要凉了”的催促下,陈博士屈辱地、颤抖着在十几颗鸡蛋上,写满了各种他熟悉的物理公式和化学分子式。
他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向各位科学先贤忏悔。
这荒诞的一幕,首到李愚接下来的命令达到高潮。
他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一面陈老板老母亲跳广场舞用的大红扇子,塞到陈清远空着的那只手里。
“等下……我进去对付它。
你,捧着痰盂,摇着扇子,站在门口。”
李愚布置任务,“扇子……要摇出‘火焰山’的气势!
痰盂……要端出‘托塔李天王’的威严!”
陈清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个地质学博士,一手捧印着喜字的痰盂,一手狂摇广场舞大红扇,门口还放着个播放塑料笑声的智能音箱……他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今天可能要一次性丢光了。
“李先生,这……这有什么科学……不,玄学依据吗?”
他做着最后的挣扎。
“有啊。”
李愚点头,一脸理所当然,“样子……够傻,够出其不意。
那‘化蛇’活了几百年,没见过这场面。
它一懵……我就好下手。”
陈清远:“……”好吧,这理由他竟然无法反驳。
战术性尴尬,或许也是一种策略。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准备工作中,二楼卧室突然传来一声更加尖锐、几乎刺破耳膜的“嘶呱——!!!”
紧接着,是保姆惊恐的尖叫和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房间内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墙壁上隐隐渗出水珠,一股浓烈的、如同河底淤泥般的腥臭气息弥漫开来。
李愚脸上的傻气和玩笑瞬间消失无踪,眼神锐利如鹰。
“来了!”
他低喝一声,抓起那把写满公式的鸡蛋和几根破柳条,身形如电,径首冲向二楼。
陈清远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痰盂和扇子,一咬牙,对两个护工说:“走!
按他说的做!”
为了科学……不,为了真相!
也为了那个孩子!
他今天豁出去了!
于是,一副足以载入陈家村史册的诡异画面出现了:一个邋遢的守村人率先冲入弥漫着妖异气息的房间。
身后,一位地质学博士,表情悲壮如赴死,一手高擎喜字痰盂,一手狂舞大红扇,紧随其后。
智能音箱尽职地播放着:“哎哟喂,您这是要唱《智取威虎山》还是咋的?”
科学与玄学的碰撞,在一场极致的尴尬与紧张中,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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