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巷子尽头的天空染成一片灰蒙蒙的橘色,寒风裹着碎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针扎。
苏软软拖着装满塑料瓶的麻袋,一步一挪地往家走。
麻袋比早上沉了不止一倍,勒得她瘦小的肩膀发红,手指因为长时间攥着袋口,指节泛白,连带着胳膊都在隐隐发酸。
她低头看了看脚——从早上光脚走到现在,脚底沾了泥和冰碴,有些地方被石子磨破了皮,一踩在地上就钻心地疼。
可她不敢停,也不敢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把瓶子交给张翠花,说不定能换来一口热饭。
离那间破旧的平房还有几十米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张翠花尖利的骂声,夹杂着摔东西的脆响。
软软的脚步顿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心里涌起一股熟悉的恐慌——她知道,张翠花又赌输了。
果然,她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砰”地一声被拽开。
张翠花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横肉,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睛里全是怒火,一看见软软,目光就像钩子一样勾在她手里的麻袋上。
“死小野种!
你捡的这叫什么玩意儿?!”
张翠花一把夺过麻袋,掂了掂重量,随手扔在地上,瓶子滚了一地。
她指着软软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我让你捡一麻袋!
你看看这才多少?
是不是偷懒去了?
啊?!”
软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我……我捡了一下午,路上没……没那么多瓶子……还敢顶嘴?!”
张翠花本来就一肚子火,听见软软辩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伸手抓住软软的胳膊,那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想饿死我是不是?!”
话音刚落,张翠花就拽着软软往屋里拖。
软软的脚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一股蛮力甩到墙上,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冰冷的水泥墙上,疼得她眼前发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可她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下唇,把呜咽咽回肚子里——她知道,哭只会招来更重的打。
屋里一片狼藉,桌子上扔着几个空酒瓶和揉皱的纸牌,地上碎了一个瓷碗,里面的剩饭撒了一地。
李铁柱坐在桌边,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麻木。
他看了一眼被甩在墙上的软软,不仅没上前拦着,反而对着张翠花嘟囔:“行了行了,骂两句得了,别把人打坏了,还得靠她捡瓶子换钱呢。”
这话听在张翠花耳朵里,非但没让她消气,反而更火了:“换钱?
就她捡的这点破烂,能换几个钱?
我今天输的钱,够她捡半年的!”
她说着,又上前一步,抬起手就往软软的背上打去,“我让你没用!
让你不干活!
让你浪费粮食!”
巴掌落在背上,火辣辣地疼。
软软蜷缩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球。
她能感觉到张翠花的脚踢在她的腿上、腰上,每一下都带着狠劲,像是要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别打了……别打了……”软软实在忍不住,小声哀求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可张翠花根本不听,反而打得更凶了。
首到她打累了,才喘着粗气停下手,指着软软骂:“给我起来!
把地上的瓶子捡起来,再把这里收拾干净!
要是敢偷懒,今晚就别想吃饭!”
软软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的背和腿都疼得厉害,稍微一动,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可她不敢耽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疼,一个一个地捡着地上的塑料瓶。
李铁柱抽完了烟,站起身,走到软软身边,踢了踢她的腿:“快点捡!
磨磨蹭蹭的,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
他的声音没有张翠花那么凶,却带着一种冷漠的不耐烦,仿佛软软不是一个需要疼爱的孩子,而是一件可以随意使唤的工具。
软软低着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的眼泪落在地上,混着地上的灰尘,变成了小小的泥点。
她不敢擦,也不敢让养父母看见——她怕他们又因为她“哭丧着脸”而打骂她。
好不容易把瓶子都捡回麻袋里,又把地上的碎碗片和剩饭收拾干净,天色己经完全黑了。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张翠花坐在椅子上,看着软软收拾完,没好气地说:“行了,滚去厨房待着去,今晚没你的饭!”
软软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听见这话,心里一阵委屈,可她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走到厨房,回到那个属于她的角落。
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把身子贴在墙角,希望能汲取一点微弱的温暖。
黑暗中,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半块小银锁。
银锁是凉的,却像是有某种魔力,让她慌乱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
她把银锁握在手里,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她“宝宝”,还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抱着她。
可那画面太模糊了,她想抓,却抓不住。
她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那是在哪里,只知道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妈妈……”她小声地呢喃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在哪里呀……”回答她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和屋里养父母偶尔传来的争吵声。
软软把脸埋在膝盖里,握着银锁的手紧了紧,眼泪又一次悄悄地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出现。
她只知道,今晚又要饿着肚子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捡更多的塑料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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