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林砚的头发流进脖颈，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眼前这座散发着腐臭和金属锈蚀气息的垃圾山上。
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在废品间来回扫动，像一只在绝望中搜寻生机的手。
“废物利用，亦可求生……”陈伯笔记里那八个字，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这不是一句空泛的鸡汤，而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混杂着雨腥和霉变的空气，将那张写着“青云路二十七号”的纸条小心翼翼塞回笔记夹层，然后把笔记贴身藏好，挽起早己湿透的袖子，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泥泞的垃圾堆。
第一个目标是那些相对完整的废旧电脑主机和显示器。
他费力地搬开压在上面的破家具和烂棉絮，手指在冰冷、粗糙的金属机箱上摸索。
锈蚀的螺丝很难拧开，他就用捡来的半截钢钎撬。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汗水从额角渗出，立刻被雨水冲走。
第一个机箱被撬开，内部积满了絮状的灰尘，主板、电源、内存条杂乱地纠缠在一起。
他凭借有限的电脑知识，尝试着拔下一根内存条，用衣角擦去污垢，仔细查看金手指——似乎磨损不算严重。
他又盯上了一块硬盘，费力地将其拆下。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还能用，值不值钱，但他记得曾在电子市场见过回收二手配件的小广告。
紧接着，他的目光被几个被丢弃的MP3和老式随身听吸引。
它们外壳破损，沾满污秽，有的甚至连电池盖都不见了。
他像淘金者一样，将这些小玩意儿一个个捡出来，在雨水中粗略冲洗，塞进随身带来的一个破旧编织袋里。
雨势渐小，天色微明。
林砚浑身湿透，双手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污，但他脚下的编织袋却渐渐鼓胀起来。
里面有拆下来的内存条、硬盘、几个相对完整的CPU风扇，一堆型号杂乱的MP3和随身听，还有他从废弃电源和主板上剪下来的、缠绕成团的铜线。
疲惫和寒冷侵袭着他，但一种奇异的、近乎疯狂的兴奋支撑着他。
他背着沉甸甸的袋子，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没有回家，而是首接走向了那个他曾经徘徊过无数次、却从未敢真正踏入的电子市场。
市场刚刚开市，人流稀疏。
他找到一个看起来面相相对和善、专收二手配件和废品的摊主，将编织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摊位前潮湿的地面上。
摊主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到这一堆沾着泥水、品相极差的“垃圾”，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老板，你看看……这些，收吗？”
林砚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而有些颤抖。
摊主蹲下身，用一把小刷子粗略地扫了扫内存条和硬盘上的污垢，拿起几个MP3按了按，发现毫无反应，随即摇了摇头：“小伙子，你这都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吧？
这玩意儿……大部分都是废料啊。”
林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但摊主话锋一转，拿起那捆被他整理得相对整齐的铜线，又指了指那堆拆解下来的金属：“这些，当废铜废铁卖，按市价。
这几个内存条和硬盘……型号太老，就算好的也值不了几个钱，我帮你测试一下，如果能点亮，勉强给你算点钱。
至于这些MP3……”他拿起一个，晃了晃，“坏的，当塑料壳卖，论斤称。”
虽然被压到了最低价，虽然大部分东西都被归为“废料”，但当摊主最终将两百三十五块钱递到林砚手里时，他的手指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两百三十五块！
这比他过去在餐馆洗三天盘子挣得还多！
而且，这仅仅是从一堆别人不要的垃圾里淘换出来的！
他紧紧攥着那叠沾着油污的钞票，仿佛攥着妹妹生命的重量。
他没有立刻去买药，而是花了几块钱，买了几个最便宜的塑料袋，将那些摊主明确表示“不值钱”或“懒得测试”的、看起来更破旧的MP3和几个结构复杂的小收音机仔细包好，小心地放回编织袋。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摸到了门槛，一扇由废弃物堆砌而成的、通往生路的窄门。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依旧矗立在晨曦中的垃圾山，眼神不再是无助和绝望，而是如同猎人打量自己的猎场。
陈伯的笔记，青云路的地址，还有这座垃圾山……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而他，林砚，就要靠着这双从垃圾堆里刨食的手，和那本看似无用的笔记，为自己和妹妹，刨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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