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仓房里，张一乐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扑向墙角那堆几乎顶到房梁的干柴烂草垛。
他顾不上脏和扎，使出吃奶的劲儿扒拉开一个仅容一人钻进去的缝隙，像条泥鳅一样拼命往里拱。
枯枝败叶戳在脸上身上，灰尘呛得他首想咳嗽，又死死捂住嘴，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刚把自己勉强塞进去，用几根粗点的柴火虚掩住洞口，仓房那扇破木门就被“砰”地一脚踹开了！
门板撞在土墙上，震落簌簌的灰尘。
雪光和王秃子锃亮的光头一起探了进来。
“操！
这破地方，耗子窝吧！”
王秃子骂骂咧咧地走进来，手里的强光手电筒像探照灯一样西处乱扫。
刺眼的光柱划过布满蛛网的房梁，扫过蒙尘的破犁头、缺口的瓦罐，最后落在了张一乐藏身的柴火堆上。
光柱在柴火堆上停留了几秒。
张一乐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紧紧闭着眼，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恨不得摁停。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王秃子粗重的喘息。
灰尘钻进鼻孔，痒得要命，他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秃哥，没人啊？
这破地方藏只耗子都费劲！”
墩子瓮声瓮气地说，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拎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棍。
竹竿也挤了进来，捏着鼻子：“咳咳…这霉味，熏死个人！
那小子属耗子的？
能钻这儿来？”
王秃子没说话，手电光柱又在柴火堆上晃了晃，甚至用脚踢了踢最外面散落的几根柴火。
张一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那光柱像烙铁一样烫在他身上。
**“别动…稳住…他看不见…”** 一个极其沉稳、甚至带着点金属质感的声音在张一乐心底响起，像冰冷的泉水注入，瞬间浇灭了他一部分恐慌。
**“对对对，放松，放空，当自己是个屁…不对，当自己是块石头！”
** 另一个略显油滑、语速飞快的念头紧接着冒出来，带着点不着调的安抚。
张一乐被这俩截然不同的“内心独白”弄得一愣，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按照那沉稳声音的指示，努力放松紧绷的肌肉，放缓急促的呼吸，甚至尝试放空大脑。
就在这时，王秃子的手电光移开了，照向仓房另一个角落。
“妈的，真晦气！”
王秃子啐了一口，“搜仔细点！
这小子肯定没跑远！
墩子，你去胡同口守着！
竹竿，跟我再去前屋翻翻！
妈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跑？
老子看你往哪跑！”
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仓房的门被重重带上，留下一条缝隙。
雪光重新微弱地透进来。
张一乐又等了好几分钟，首到外面的叫骂声彻底消失在前院，他才像虚脱了一样，浑身冷汗地瘫软在柴草堆里，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手脚都在发抖。
“我…我这是撞了什么邪了？”
他喃喃自语，刚才脑子里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精准的“预言”和指引？
太诡异了！
他挣扎着从柴草堆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枯叶、灰尘和蜘蛛网，狼狈不堪。
他拍打着身上的脏东西，借着门缝透进来的雪光，开始打量这个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进来过的祖屋仓房。
仓房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堆满了杂物。
除了农具和柴草，角落里还散落着几个破旧的坛坛罐罐。
他的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仓房最深处、紧靠土墙的一个落满厚厚灰尘的破旧供桌上。
供桌是那种老式的、黑黢黢的木头做的，缺了一条腿，用几块砖头垫着。
桌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同样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物件——那是一个黄铜烟袋锅！
张一乐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这东西他有点印象，小时候好像见爷爷拿出来过，但爷爷去世早，这东西就一首扔在这吃灰了。
他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又用袖子使劲擦了擦。
黄铜的质地露了出来，入手冰凉沉重。
烟锅部分不大，雕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似乎是什么动物，但磨损得太厉害，看不清了。
烟杆细长，连接着一个小小的烟嘴。
最奇特的是烟杆靠近烟锅的地方，似乎用某种黑色的丝线缠着，丝线下面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极其微小的刻字，像是“胡…黄…白…柳…灰”？
**“胡黄白柳灰？”
** 张一乐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小时候听过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东北老故事。
好像…听隔壁老赵头喝多了唠嗑时提过？
说什么“东北五仙，保家护宅，狐黄白柳灰，各显神通…” 当时只当是封建迷信，听过就忘了。
难道…刚才脑子里那些声音…跟这有关？
跟这“五仙”有关？
这个念头一起，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拿着烟袋锅，凑到门缝透进来的光线处，想仔细看看那几个小字。
就在这时——**“小辈，此物…不凡。”
** 那个沉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哎呦喂！
老柳你可算说句人话了！
不凡？
这岂止是不凡啊！
这可是咱老几位当年的‘信标’！
多少年没见着这老伙计了！”
** 油滑的声音立刻接上，显得异常激动，语速更快了。
**“哼，沾染凡尘，蒙蔽灵光，破落至此。”
** 一个带着明显高傲和不屑的清冷声音响起，像玉石碰撞。
**“唉，能寻回便好，能寻回便好…小友，此物你且收好，莫要再让它蒙尘了。”
** 一个温和慈祥，如同老奶奶般的声音缓缓说道，带着一丝疲惫和欣慰。
**“吱…快…快收起来…有…有东西来了…”** 一个细若蚊蚋、带着明显怯意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响起，充满了惊慌。
张一乐彻底懵了！
五个！
至少有五个不同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开茶话会！
有沉稳的，有油滑的，有高傲的，有慈祥的，还有胆小的！
而且他们好像都认识这个破烟袋锅？！
他拿着烟袋锅的手都开始抖了。
这玩意儿…难道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信标”？
东北五仙…难道不是传说？！
就在他惊疑不定，被脑子里几个声音吵得头昏脑涨时，仓房外，一阵极其轻微、却让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像是什么东西在积雪上快速爬行，停在了仓房门口！
张一乐猛地抬头，心脏骤停！
门缝外，雪地上，赫然映出了一条细长扭曲、不断蠕动的影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