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霄扶着苏晚意的胳膊，指腹的薄茧蹭过她衣袖下的皮肤，带着点粗糙的暖意，刚好压下她后背撞桌角的钝痛。
苏晚意还没从失衡的慌乱里完全回神，就听见林薇薇尖细的声音又炸了起来：“你谁啊？
敢管我的事！
信不信我让保安把你赶出去？”
她抬眼看向陆承霄，见他只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林薇薇身上，没什么表情，可那眼神里的冷意像淬了冰，让原本还想往前冲的林薇薇瞬间顿住脚步，高跟鞋尖在地板上蹭出半道白痕，竟真的没敢再往前走。
苏晚意心里愣了一下——刚才林薇薇对自己那么嚣张，怎么偏偏怕这个穿旧夹克的男人？
张哲也看出不对劲，赶紧上前两步拉住林薇薇的手腕，低声劝：“薇薇别闹了，我们还有事，先走吧。”
林薇薇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回头瞪着张哲，语气带着委屈：“阿哲！
她抢我风头就算了，这个穷酸还敢瞪我，你就这么算了？”
“算了？
怎么能算了？”
张哲嘴上顺着林薇薇，眼神却瞟向陆承霄，见对方没动，才壮着胆子抬高声音，却不是对着陆承霄，而是冲苏晚意说，“晚意，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做人得认清现实。
你看看你，连个像样的水杯都要护着，跟薇薇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别再自取其辱了。”
他说这话时，还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名表，表盘反射的灯光刺得苏晚意眼睛生疼。
苏晚意攥紧了手里的水杯，杯壁的冰凉透过指尖传到掌心，她看着张哲那张虚伪的脸，想起以前自己省吃俭用给他买礼物，想起他说“喜欢踏实女孩”的承诺，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想反驳，想骂张哲忘恩负义，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陆承霄似乎察觉到她的紧绷，扶在她胳膊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动作很轻，却带着种安抚的力量。
苏晚意侧头看他，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沉，像深不见底的湖，没有嘲笑，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平静的注视，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就是这一瞬间，刚才被羞辱的委屈、对张哲的失望、还有想证明自己“不是只能配穷酸”的念头，突然拧成一股冲动，让她脱口而出：“你愿意和我闪婚吗？”
话一出口，苏晚意自己都懵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在低声议论的食客都停下了声音，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和陆承霄身上，有惊讶，有好奇，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林薇薇也愣住了，随即捂着嘴笑了起来：“苏晚意，你是不是疯了？
为了跟我赌气，随便拉个穷酸就想闪婚？
你也太掉价了吧！”
张哲皱着眉，语气带着点施舍：“晚意，别闹了，跟我回去，我还能原谅你。”
苏晚意没理会他们，只是死死盯着陆承霄，心脏“砰砰”地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带着点颤抖，手心也开始冒冷汗。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或许是刚才陆承霄的保护让她觉得可靠，或许是想让张哲看看自己不是没人要，又或许，是他身上那股和外婆相似的、带着草木香的气息，让她莫名信任。
陆承霄也愣了。
他垂眸看着苏晚意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攥着水杯、指节发白的手，还有她腕间那只绣着缠枝莲的旧镯子——那镯子的针法，和他师傅生前教他的苏绣技法一模一样，针脚细密，带着老辈人的温度。
他沉默了几秒，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迷你绣绷，绣绷上还绷着半朵没绣完的玉兰花，丝线是他特意选的、和苏晚意镯子同色的青绿色。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却清晰地落在苏晚意耳朵里。
苏晚意彻底懵了。
她原本以为陆承霄会拒绝，会觉得她荒唐，甚至会觉得她是故意碰瓷，可他竟然答应了？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我只是开玩笑”，或者“你不用勉强”，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大声。
“这姑娘也太冲动了吧？
跟个陌生人闪婚？”
“那男的看起来挺老实的，怎么会答应这种事？”
“说不定是演的呢？
为了气前任？”
那些声音像小虫子一样钻进苏晚意耳朵里，让她脸颊发烫，从耳尖一首红到脖子根。
林薇薇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嘲讽变成了震惊：“你……你真答应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知道她没钱没背景吗？”
陆承霄没理她，只是看向苏晚意，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你确定？”
苏晚意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勉强，只有认真。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外婆生前说的话：“找男人不用看钱多钱少，要看他是不是踏实，是不是愿意护着你。”
她攥紧了手腕上的绣镯，冰凉的镯子贴着皮肤，像是外婆在给她打气。
“我确定。”
她抬起头，迎上陆承霄的目光，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比刚才坚定了不少。
张哲脸色难看极了，他没想到苏晚意真的敢这么做，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会答应。
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想拉苏晚意：“晚意，你别犯傻！
跟我走，我给你买你想要的包，你别跟这个穷酸瞎混！”
陆承霄往前站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苏晚意面前，刚好隔开张哲的手。
他看着张哲，眼神又冷了下来：“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别碰她。”
“未婚妻？”
张哲像是听到了笑话，“你们才认识多久？
不过几分钟而己，算什么未婚妻？”
“不管认识多久，”陆承霄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刚才说了要闪婚，我答应了，从现在起，她就是我要护着的人。”
苏晚意站在陆承霄身后，看着他不算特别高大、却很结实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不是害怕，不是后悔，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像小时候外婆把她护在身后，挡住外面的风雨一样。
林薇薇见张哲占不到便宜，又怕陆承霄的气场，只能拉着张哲的胳膊，气冲冲地说：“阿哲，我们走！
跟他们这种人浪费时间，掉我们的价！”
张哲狠狠瞪了苏晚意一眼，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就被林薇薇拉着，快步走出了餐厅。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苏晚意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差点又没站稳。
陆承霄及时扶住了她：“没事吧？”
“没事。”
苏晚意摇了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
陆承霄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你想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苏晚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闪婚”不是说说而己，是真的要去领证。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杯，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昨天刚洗过的白色连衣裙，突然觉得有点荒唐——她今天本来是来跟张哲谈分手后续的，结果不仅跟前任闹掰了，还跟一个刚认识几分钟的男人约定要去领证。
“我……我明天还要上班，”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能不能……能不能后天？”
“可以。”
陆承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是一款很旧的国产手机，屏幕边角还有点磕碰的痕迹，“我把我手机号给你，后天早上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苏晚意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手指碰到他的指尖，还是带着点粗糙的暖意。
她快速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又把手机还给他，顺便看了一眼他的锁屏壁纸——是一张苏绣作品的照片，绣的是一株兰草，针法细腻，栩栩如生。
“这是你绣的？”
她忍不住问。
陆承霄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没事的时候绣的。”
苏晚意心里更惊讶了——一个男人，竟然会绣苏绣？
而且绣得这么好？
她还想再问点什么，餐厅服务员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拖把，看着地上的水渍，脸上带着为难：“先生，小姐，这边实在需要清理，你们看……我们这就走。”
陆承霄说着，看向苏晚意，“我送你回去？”
苏晚意赶紧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谢谢你。”
她现在脑子很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想自己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陆承霄也不勉强，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后天见。”
“后天见。”
苏晚意说完，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快步朝着餐厅门口走去。
走出餐厅，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夏夜的凉意，让她发烫的脸颊稍微降温。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手机屏幕上还存着陆承霄的手机号，备注是“陆承霄”三个字。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洒下的光很柔和。
她想起刚才陆承霄的眼神，想起他答应时的认真，想起他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心里的茫然好像少了一点，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不知道陆承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们的“闪婚”会不会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但她知道，从张哲和林薇薇嘲讽她、看不起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想再做那个只会委屈自己、只会依赖别人的苏晚意了。
她握紧了手腕上的旧绣镯，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餐厅的灯光渐渐远去，而前方的路，虽然看不清尽头，却好像比刚才亮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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