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是被一巴掌扇醒的。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炸开,耳边炸响尖利的女声:“赔钱货!
你还有脸躺?
陈家退婚的锣都敲到村口了!”
她猛地睁开眼。
土墙、木窗、糊着旧报纸的天花板,墙角堆着发霉的红薯干——这不是她那间月租三千、堆满加班文件的出租屋,而是1983年老家那间漏风的土坯房!
她重生了。
回到十八岁,被退婚的这一天。
记忆如潮水涌来。
前世她被退婚后自暴自弃,全家在贫困中挣扎:父亲被大伯压得抬不起头,母亲被婆家骂“不下蛋的母鸡”,弟弟林小虎因交不起学费辍学,最后在工地摔断了腿……而她自己,996社畜,三十岁心梗猝死在工位上。
“晚晴!
你发什么呆?”
母亲周秀兰扑过来,眼圈通红,粗糙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胳膊,“陈家说……说你克夫,要退婚!
全村都在看笑话啊!”
门外,锣声“哐哐”响,伴随着大伯母赵金花那破锣嗓子:“林家赔钱货!
克夫命!
谁娶谁倒霉哟——”林晚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
这一世,她绝不再当任人践踏的烂泥。
她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一把抓起墙角的竹筐:“妈,别哭。
今天,我要让全村人闭嘴。”
“你去哪儿?”
周秀兰慌了。
“上山。”
林晚晴头也不回,“捡山货。”
清晨的云雾山还罩着薄雾,露水打湿了她的粗布裤脚。
前世做电商运营时,她研究过无数“山珍野味”爆款案例——不是货不值钱,是没人会卖!
她专挑品相好的野山菌、饱满的山核桃、带露的金银花,分门别类装筐。
别人混着卖,她偏要分级:一级菌子单独放,二级做干货,碎渣留着喂鸡。
下山时,正撞见村口围了一圈人。
供销社的采购员老张坐在拖拉机上,不耐烦地吆喝:“山货收!
统货三毛一斤,过时不候!”
村民们争先恐后把混杂的山货倒进麻袋,换来几张皱巴巴的毛票,还得感恩戴德。
赵金花叉着腰,故意提高嗓门:“瞧瞧,林家那赔钱货也来了?
怕不是想勾引采购员换彩礼吧?”
哄笑声中,林晚晴面不改色,把竹筐往地上一放。
“张同志,”她声音清亮,“我的货,不卖统货。”
老张一愣:“小姑娘,供销社只收统货。”
“您先看看。”
林晚晴掀开第一层油纸——一级野山菌,朵朵饱满如伞,根部干净无泥;第二层——山核桃按大小分三等,颗颗圆润;第三层——金银花用细麻绳扎成小束,清香扑鼻。
“这……”老张眼睛首了。
他在供销社干了十年,头回见山货收拾得比菜市场还讲究!
“一级菌,八毛;二级干货,六毛;核桃分等,五到七毛;金银花,一块二。”
林晚晴报出价格,语气笃定,“您拉回县城,随便包装一下,卖三倍不止。”
老张心动了。
可规矩……他犹豫。
林晚晴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听说下月广交会,有港商要订‘天然山珍礼盒’?
您这批货,正好当样品。”
——这是她前世在档案馆看到的冷知识。
但此刻,却成了她的金手指。
老张瞳孔一震!
这消息连他都是昨天才听说!
他猛地一拍大腿:“成!
就按你说的价!”
称重、算账、数钱……当87块3毛的现金塞进林晚晴手里时,全场死寂。
87块!
够普通人家半年开销!
赵金花脸都绿了:“不可能!
她肯定偷了供销社的钱!”
林晚晴看都不看她,转身走向缩在人群后的父母。
她把50块钱塞进父亲林大山颤抖的手里:“爸,去县里买台缝纫机。
妈的手艺,不该埋在灶台边。”
又塞给弟弟林小虎10块:“去买书,还有……收音机零件。”
最后,她举起剩下的钱,声音响彻村口:“从今天起,林家不靠施舍,靠本事吃饭!
谁再敢骂我‘赔钱货’——”她目光扫过赵金花惨白的脸,一字一句:“我让他全家,连山货都捡不起!”
人群哗然。
而就在这时,村口老槐树下,一个穿洗得发白工装的年轻男人静静看着她。
他手里捏着半截铅笔,本子上记着:“林晚晴,定价策略:分级+故事+稀缺性……像华尔街那套。”
林晚晴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男人迅速低头,隐入树影。
只有风吹起他衣角,露出腕上一道旧疤——像被镣铐磨的。
她眯了眯眼。
这云雾山,果然不止她一个“重生者”。
林晚晴攥着87块钱往家走,路过村口豆腐坊,王婶正㧟着潲水桶喂猪。
“晚晴!”
王婶压低嗓,“你大伯母刚在井台骂你克夫,我泼了她一脸井水!”
她塞给林晚晴一块热腾腾的豆腐:“拿着!
你妈熬野菜粥,配豆腐才不噎人。”
回到家,周秀兰果然在灶台前佝偻着腰,铁锅里野菜混着麸皮翻滚。
见女儿回来,她慌忙藏起手上的冻疮:“卖……卖出去了?”
林晚晴把钱拍在灶台上,抓起陶罐舀了半碗糙米倒进锅里——“妈,从今天起,咱家吃干饭!”
灶膛火光映着母女俩的眼泪,远处传来赵金花骂街的破锣嗓子,而林晚晴知道——这烟火气,才是她要守护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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