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粥,己经凉了。
温度顺着碗壁,抽走了沈平指尖最后一点暖意。
他坐在床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爷爷转身藏刀的画面。
动作很轻,很自然。
就像他过去无数次把用过的餐具放回托盘一样。
太自然,反而不正常。
他到底是谁?
这个自称是爷爷的老人,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昨晚戒备的眼神是真的,还是此刻慈祥的笑容是真的?
沈平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撕成两半。
一边是温情记忆。
一边是求生本能。
本能告诉他,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可能在下一秒变成凶器。
新手魔术表演《血色序幕》进行中。
当前剧目任务:在双重追杀下存活71小时09分。
眼前的蓝色光幕倒数着他的生命。
不能再坐以待毙。
警察在找他,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名的追杀者。
留在这里,等待爷爷下一次端来的,可能就不是白粥了。
沈平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他需要情报。
关于杀了他的人是谁,关于剧院后台的死者是谁,关于……“弟弟沈安”。
这个名字从脑海深处浮现,伴随尖锐刺痛。
他拉开柜门,里面挂着一件黑色的陈旧西装,版型有些过时,但被熨烫得很平整。
这是一套演出服。
属于“魔术师”的衣服。
他脱下身上沾着灰尘的便服,换上了这套西装。
手指抚过领口,一种熟悉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神困惑,穿上这身衣服后,精神多了。
那是一种即将登台的专注。
他从床底的暗格里翻出一个钱包,里面只有几百块钱和一张身份证。
沈平,二十岁。
地址就是这家“长青魔术屋”。
他把钱揣进兜里,转身下楼。
爷爷沈长青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看一份旧报纸。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
“要出去?”
“嗯,有点事。”
沈平的回应很短。
“外面不安全,早点回来。”
沈长青叮嘱道,视线又落回报纸上。
沈平没有回答,推开门,走了出去。
冷风灌进领口,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凭着脑中一个模糊的坐标,穿过几条霓虹闪烁的街道,拐进一条阴暗的后巷。
巷子尽头,有一扇不起眼的黑色铁门。
门上挂着一个天鹅形状的霓虹灯牌,灯管坏了一半,只剩下半边翅膀还在闪着幽蓝色的光。
黑天鹅酒吧。
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任何情报。
沈平推开沉重的铁门。
酒精、香烟和劣质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酒吧里光线昏暗,震耳的音乐冲击着耳膜,舞池里的人影疯狂扭动。
他没有停留,径首走向酒吧深处的卡座区。
这里的音乐声小了很多,几张桌子稀稀拉拉地坐着人,都在低声交谈。
沈平找了个靠墙的空位坐下。
他刚一坐定,就察觉到斜对面一个卡座里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女人。
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手指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头的红点在昏暗中一明一暗。
女人身段很好,长发披散,看不清长相。
但她带着几分玩味的打量着沈平。
沈平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他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任何节外生枝。
他需要找这里的“乌鸦”,一个情报贩子。
“哟,这不是沈平吗?”
轻佻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沈平转过头,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己经围了过来,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黄毛,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上下打量着他。
“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找到新活儿了?”
沈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几个人他有印象,是城西的赏金猎人,专门接一些见不得光的活。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另一个寸头男人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黄毛摆了摆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小子,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
他的脸上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
“有老板说,你的人头,值五万。”
周围几桌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脸色都变了,纷纷结账起身,快步离开。
整个卡座区空了一大片。
警察,老板。
双重追杀,原来是这么个追杀法。
“五万,不少了。”
沈平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不少。”
黄毛得意地笑了起来,“够我们兄弟潇洒一阵子了。
所以,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动手?”
“我选第三个。”
“什么?”
黄毛没反应过来。
“我哪也不去。”
沈平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找死!”
寸头男人怒骂一声,伸手就要来抓沈平的衣领。
黄毛却一把按住了他。
“别急。”
黄毛慢条斯理地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条手臂。
手臂上,有一个蝎子纹身。
此刻,那只黑色的蝎子纹身,正泛着一层不详的红光,尾部的钩子像是活过来一样,微微颤动。
“看到了吗?
菜鸟。”
黄毛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天花板。
“‘观众’的力量。”
“有位大方的观众老爷,刚刚打赏了我一张力量增幅卡。”
“说,他想看我一拳把你的脑袋打进墙里。”
黄毛握拳,骨节脆响。
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了一圈,青筋暴起。
“在‘观众’面前,你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舞池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
原本嘈杂的酒吧落针可闻。
邻桌的酒客像见了鬼一样,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连账都来不及结。
酒保停下了擦杯子的动作,远远地看着这边,不敢靠近。
舞池的音乐,不知何时也停了。
没有人认为这个穿着旧西装的年轻人,能在一个被“观众”强化过的赏金猎人手下活下来。
斜对面。
那个黑裙女人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杯中暗红的液体轻轻晃动。
她端起酒杯,饶有兴致地晃了晃,暗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弧线,映出卡座里剑拔弩张的影子。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让我看看,一个快要死的魔术师,能演出什么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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