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骨髓的痛！
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又胡乱地拼接在一起。
胸口更是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晨风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带着海腥味的小屋屋顶，而是陌生的、雕刻着简单云纹的木质屋顶。
他在哪？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蔚蓝的海，猩红的血袍，挣扎的海妖，毁天灭地的巨浪，破碎的家园，大海被掳走时绝望的眼神，还有那胸口粉碎性的疼痛……家没了。
爹、娘、镇上的所有人……都没了。
大海……也被抓走了。
只有他，还活着。
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喉咙里发出呜咽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粗糙的枕头。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晨风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那位青袍道人——凌云真人，正坐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感觉如何？”
凌云真人轻声问道，递过来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汤。
晨风没有接，只是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为……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救了我，却没能救下大海？
凌云真人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木几上。
“那血厉狡诈异常，以你同伴为质，我若强行阻拦，他顷刻间便能捏碎你同伴的喉咙。
是我……救援不及。”
晨风闭上了眼睛，更多的泪水滚落。
他知道，或许不能全怪这位道长，但那刻骨的仇恨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此地乃是昆仑宗。
那日我将你带回，你伤势极重，胸骨碎裂，脏腑移位，能活下来己是万幸。”
凌云真人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劝慰，“逝者己矣，生者如斯。
你既活下来，便是机缘。
好生养伤，待你伤愈，若愿留在昆仑，我可引你入门；若想离去，我也赠你盘缠。”
说完，凌云真人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晨风一人。
死寂笼罩着他，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残破的身体和心灵。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了少年们练功的呼喝声，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这声音与他内心的死寂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抬起手，摸向自己疼痛欲裂的胸口。
隔着粗糙的布衣，他触摸到了一个硬物。
是他从小戴在脖子上的那个石坠。
那是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毫不起眼，用一根普通的麻绳穿着。
据他娘说，捡到他的时候，这石头就在他襁褓里。
他一首当个念想戴着，从未在意。
但此刻，当他指尖触碰到石坠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传来。
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触感，反而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而且，胸口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在以石坠为中心，有那么一丝丝极其轻微的缓解？
如果不是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身体感受上，几乎无法察觉。
是错觉吗？
因为伤重而产生的幻觉？
晨风艰难地低下头，扯开衣领，看向那枚石坠。
依旧是灰扑扑的样子，没有任何光泽，和过去十五年里没有任何区别。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那一丝微弱的暖意。
但精神稍一分散，那感觉就消失无踪，只剩下清晰的剧痛。
果然……是错觉吧。
他颓然松手，石坠落回胸口，那冰冷的触感似乎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手无缚鸡之力。
面对那些能翻江倒海的“仙人”，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报仇？
救回大海？
拿什么去报？
凭什么去救？
无尽的绝望再次将他淹没。
他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枕头，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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