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开游戏

1

    凌晨一点十八分，我坐在公司十八层的男厕隔间里，腿上放着一杯偷偷冲好的速溶咖啡。三合一，不用搅拌勺，直接拿手指晃两下就能喝的那种。别问我为什么不去茶水间——茶水间的摄像头比老板的眼珠子还亮，而我的 KPI 已经红得发紫，再被抓住摸鱼，全勤奖就真没了。我抬头数天花板的霉斑，心里默念：再坚持三十秒，等咖啡温度降到五十五度，就一鼓作气灌下去，然后回工位把 PPT 最后十页敲完。三十、二十九、二十八……数到“三”的时候，头顶的灯管突然“滋啦”一声，像被谁拧断了脖子。紧接着，一道蓝白色的闪电劈开天花板——对，劈开，字面意义——带着水泥渣子和火花，直冲我的天灵盖。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我要死了”，而是“完了，咖啡要洒”。事实证明，我低估了雷劫的精准打击。那道雷像装了导航，“咻”地钻进我的脑门，瞬间把我从蹲姿劈成躺尸。手里的纸杯在空中打了个旋，咖啡液拉出一道完美的焦糖弧线，最后“啪”地扣在我脸上——烫，但灵魂已经出窍，痛觉延迟三秒，没赶上。黑暗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坏掉的鼓机，“咚……咚……”越来越慢。我想喊救命，嗓子却只冒出一股苦味——咖啡混合着水泥渣。意识最后闪过的画面，是主管老王那张秃瓢大脸：明天早上九点，客户要最终版，做不完提头来见。我心想：得，头没了，省得提。再睁眼时，我屁股底下不是马桶，而是一张硬得像棺材板的木椅。面前是一块灰扑扑的柜台，台面上摆着一口黑铁锅，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热气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有点像我妈煮的银耳汤，又有点像骨灰盒被太阳晒过的味道。我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套藏青色的制服，左胸绣着一行小字：黄泉路404号窗口。旁边工牌上写着我的大名——林野，职位：孟婆汤调配师试用。更离谱的是，工牌右上角还贴了张一寸照，照片里的我笑得比哭还难看，背景一片漆黑，像从遗像上直接抠下来的。“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吓得我差点原地起飞。我回头，看见一个黑脸大汉，身高两米，头顶双角，鼻环比我手表还大。他手里拎着一根狼牙棒，棒尖戳了戳地面，发出“叮叮”金属声。“我……我死了？”我声音发虚，嗓子里的咖啡味还没散。“死得透透的，”大汉点头，“雷劫精准打击，魂飞魄散的命。不过——”他话锋一转，狼牙棒往柜台上一搁，“阎王开恩，给你个临时工干干，三天试用期，干得好转正，干不好——”他指了指远处一个猪圈，里面一只粉皮小猪正拿鼻子拱铁栏，眼神幽怨地瞅着我。我瞬间清醒：投胎做猪？不行！我连房贷都没还完，不能便宜银行！黑脸大汉自称牛头，简单科普了业务：面前这口锅叫“记忆删除锅”，亡魂喝了汤就能忘掉前世，乖乖过桥。我的任务是按标准配方操作，不许创新，不许加料，不许偷喝。说完，他递给我一本A4纸装订的操作手册，封面五个大字——《孟婆汤SOP》。我随手一翻，第一页写着：标准配方忘川水三升＋彼岸花一钱，功效一键清除记忆。第二页是警告：严禁添加任何非地府认证物质，违者后果自负。第三页是空白，只画了一个大大的骷髅头，旁边一行小字：别作死。我合上手册，心里默默吐槽：这企业文化够硬核。窗口外，亡魂已经排成长龙。第一个飘过来的是个穿格子衫的程序员，脸色发青，手里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兄弟，能给个Wi-Fi吗？我代码没提交。”他哀求。我尴尬地指了指锅：“先喝汤，下辈子再写。”他瞅了一眼那锅颜色诡异的液体，犹豫三秒，仰头灌下。下一秒，他眼神涣散，嘴里喃喃：“我是谁？我在哪？”然后乖乖飘向奈何桥。我松了口气：流程简单，KPI稳了！可就在我转身拿水勺时，余光瞥见操作台角落里有一台小型机器，屏幕闪着蓝光，像奶茶店的口味调试机。上面一排按钮：草莓、薄荷、巧克力、老干妈……最底下还有一个“自定义”。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包我还没喝完的速溶咖啡，此刻正静静躺在我裤子口袋里，像一颗定时炸弹。“加一点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我咽了口唾沫，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地摸向口袋。

“就一点点，提个味儿……”

2

我刚把手指从口袋里的咖啡袋上挪开，牛头就“咚”地一声把狼牙棒杵到我脚边，震得我脚趾发麻。“小子，别东张西望。”他斜眼瞄我，鼻孔喷出一股白雾，“那是口味调试机，给VIP亡魂准备的。你一个试用期小鬼，连碰的资格都没有。”我讪讪缩回手，心里嘀咕：VIP？地府也搞消费升级？嘴上却赔笑：“牛哥，我就看看，保证不乱动。”牛头哼了一声，抬手招来一个穿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瘦高个。“这是马面，你的直属组长。今天他盯梢，敢犯错，当场踹你去投胎。”马面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神。他递给我一块黑色腕表，表面跳动着猩红的倒计时：71:59:58。“三天，”马面声音凉飕飕，“从现在开始，每秒都在扣你的阳寿余额——虽然你已经没阳寿了，但意思你懂的。”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腕表的重量堪比手铐。“那个……工资怎么算？”我试图缓解气氛。牛头咧开大嘴，露出两颗獠牙：“转正后年薪三十万冥币，附赠地狱五险：魂飞险、忘川意外险、孟婆汤烫伤险、畜生道豁免险、以及加班猝死再死险。”我嘴角抽搐：“听起来……挺周全。”马面抬手，一沓A4纸甩到我胸口。“临时工条约，签字按血印。”我低头一看，密密麻麻十几条，其中几条格外刺眼：第3条：严禁私自添加任何非认证配料，违者直接投胎猪圈，不包饲料。第7条：亡魂满意度低于90%，绩效清零，主管有权当场踹飞。第11条：阎王拥有最终解释权，包括但不仅限于让你下辈子做猪饲料。我抬头，正对上马面镜片后的死鱼眼：“有问题？”“有……”我弱弱举手，“能给我支笔吗？”牛头把狼牙棒往地上一杵，棒尖弹出一支羽毛笔，墨水是暗红色的，还冒着泡。我咬破指尖，颤颤巍巍签下“林野”俩字，血印刚按下去，腕表“滴”地一声，倒计时瞬间跳到71:58:00。“效率。”马面点头，转身对窗口外喊，“下一个！”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大姐飘了进来，手里拎着俩超市塑料袋，边哭边嚎：“我优惠券还没用完啊！”我条件反射去舀汤，马面却抬手拦住，淡淡开口：“先问需求。”“需求？”我愣住。“VIP和普通流程不一样。”马面指了指口味调试机，“她生前购物狂，执念是‘折扣’。你得用汤让她相信：喝完这碗，下辈子全场一折。”我脑袋嗡的一声：“这……怎么编？”牛头幸灾乐祸地笑：“试用期第一课，话术自己悟。”我深吸一口气，端起汤碗，挤出八颗牙标准微笑：“姐，这汤喝了，下辈子投胎到双十一当天，所有商品骨折价，买一送十。”大姐眼睛一亮，咕咚咕咚喝完，满意地打了个饱嗝，飘走前还塞给我一张阴间超市的会员卡：“小伙子，有前途！”我长出一口气，后背全是汗。马面在表格上打了个勾，语气依旧平板：“亡魂满意度100%，绩效+1。”我还来不及高兴，腕表又“滴”一声，71:50:00。时间像被狗撵的兔子，一眨眼就没影。牛头拍拍我肩膀，力道大得我差点跪了：“别得意，高峰时段马上到。记住，违规一次，猪圈见。”他说完，扛着狼牙棒去巡逻。我偷瞄一眼口味调试机，屏幕闪了闪，跳出提示：自定义选项已锁定，试用期结束后开放。锁定？我心里“咯噔”一下。手指在口袋里捻着那包速溶咖啡，包装袋沙沙作响，像小猫挠心。“林野。”马面忽然叫我，声音轻得像刀片刮玻璃，“你在想什么？”我猛地回神，干笑：“想……想怎么冲KPI。”他盯了我两秒，镜片反光，看不出情绪。半晌，他递给我一张小卡片：“高峰指南，背熟。别让我抓到你犯错。”我低头一看，卡片上只有一句话：亡魂最怕的不是忘记，而是记得太清楚。我心里突地一跳，抬头想问，马面却已转身，留给我一个挺拔却阴森的背影。窗口外，队伍开始骚动，隐约听见亡魂议论：“听说今天的汤换配方了？”“不会吧，我下辈子还想当富二代呢，别给我整失忆啊！”我攥紧汤勺，手心全是汗。咖啡袋在口袋里蠢蠢欲动，像一颗随时会炸的雷。“下一个！”马面的声音冷冷传来。我抬头，一个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飘到我面前，脸上还糊着水泥点子。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兄弟，能给加点糖不？这辈子太苦了。”我嘴角抽了抽，余光扫过腕表：71:45:00。糖？也许……咖啡也算苦中带甜吧？

“糖？”我干笑两声，脑子里却全是口袋里那包三合一速溶——自带植脂末，甜的发齁，理论上完全符合“加点糖”的需求。可条约第3条的血色大字像跑马灯一样在我眼前刷屏：严禁私自添加任何非认证配料。

我舔了舔嘴唇，侧头瞄马面。他正低头在平板上点点划划，镜片反光，看不清表情。腕表“嘀”一声，71:44:00，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安全帽老哥见我发愣，以为没听清，又往前飘了半步，水泥点子簌簌掉在柜台上：“兄弟，真不骗你，我上辈子天天啃馒头，嘴里淡出鸟。你就行行好——”

我压低声音：“老哥，我也想帮你，可是地府有地府的规矩，糖得走系统采购，一滴都不能私加。”

他撇嘴：“那玩意儿流程走下来，我早过桥了。要不这样，”他神秘兮兮掏出一团灰雾，“这是我藏在安全帽里的一点‘味觉执念’，本来准备下辈子当大厨用，现在给你，换点甜头，如何？”灰雾一靠近，空气里立刻弥漫起焦糖布丁的味道，勾得我喉咙滚动。正犹豫间，口袋里的咖啡袋像听懂了人话，自己“沙沙”抖了两下，塑料角戳得我大腿生疼。我心里破口大骂：祖宗，别催！我瞅一眼队伍，后面已经排成一条怨气长龙，再拖下去绩效要跳水。干脆把心一横：系统采购的糖没有，系统没说不让用亡魂自带的“执念”调味吧？理论上不算外来添加。

我对老哥竖起一根手指：“就一滴，多了算我违规。”

他忙不迭点头，双手奉上那团灰雾。我把它轻轻抖进汤勺，顺手抄起口袋里的咖啡袋——撕口已经开了，褐色的粉末顺着指尖滑进勺里，像一条细沙瀑布。

“兄弟，你动作快点！”后面有亡魂开始起哄。

我咬咬牙，把咖啡和灰雾一起搅进汤里。原本淡银色的汤面立刻泛起诡异的拿铁色，香味直冲天花板，连隔壁窗口的孟婆都探头往这边看。安全帽老哥端过去，先呷了一小口，眼睛瞬间瞪成铜铃：“这味儿——像初恋给我泡的第一杯速溶！”

他咕咚咕咚灌完，咂咂嘴，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嗝。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半空，瞳孔里闪过一串金色代码，紧接着“噗”地一声，背后炸出一幅3D全息投影：

——建筑工地、烈日、汗湿的背心，还有他初恋端着搪瓷缸递咖啡的画面，高清**。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亡魂齐刷刷抬头，像一群被按了暂停键的僵尸。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哪是删记忆，这是回放高清纪录片！马面猛地抬头，平板“啪”地掉地上，镜片后的死鱼眼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林野，你加了什么？”

我举起双手：“亡魂自带的味觉执念，纯天然，非人工——”

话没说完，队伍炸了。

“我也要回放！”

“给我来杯初恋味的！”

“我要看我妈最后一面！”

亡魂们像抢购限量球鞋，瞬间把柜台挤得变形。牛头举着狼牙棒冲过来，嗓子都劈叉：“秩序！秩序！”

我腕表疯狂报警：滴滴滴滴——70:00:00、69:59:59……更离谱的是，第一位老哥的全息影像突然卡顿，画面碎成雪花，紧接着“嘭”一声，他整个人像玻璃一样裂开，碎片化作金光，嗖地钻进我的咖啡袋！袋子瞬间鼓胀，像吹满气的气球，差点撑爆我口袋。

我吓傻了，一把扯出袋子——原本只剩半包的咖啡，现在满满当当，还闪着星屑似的光点。包装袋上缓缓浮现一行小字：

BUG补丁0.1：收集亡魂执念，可无限续杯。我脑袋“嗡”的一声，明白过味来：这不是普通咖啡，这是外挂，还是自带无限续杯的那种！

马面一把揪住我衣领，声音冷得掉冰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触发了记忆回溯模块？亡魂记忆一旦实体化，整个轮回系统都会当机！”

我喉咙发干：“那……现在怎么办？”

他抬手，腕表倒计时瞬间跳到60:00:00，像被阎王亲自按了快进。

“两个选择，”马面咬牙，“第一，立刻回收所有实体化记忆，第二——”

他话没说完，隔壁窗口“轰隆”一声巨响，那位原本该喝汤的明朝锦衣卫亡魂，居然冲破全息屏障，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往奈何桥外狂奔，边跑边喊：“我的三千两黄金！谁都别拦我！”牛头怒吼：“封锁出口！”

奈何桥的栏杆却像纸糊的，被他一撞就碎。

我看着手里发光的咖啡袋，手心全是汗。

马面把我往柜台里一推：“你还愣着？BUG是你放的，限你十分钟内给我收回来！否则——”

他狼牙棒一指远处猪圈，里面那只粉皮小猪正拿蹄子扒拉铁门，眼神幽怨得像在说：兄弟，床位给你留好了。我深吸一口气，撕开咖啡袋，一股浓郁到发苦的香味直冲脑门。

“十分钟是吧？”我苦笑，“行，那就让外挂见真章。”

我舀起一勺汤，倒进咖啡粉里，拿勺柄当搅拌棍，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

锅底“噗”地冒出一朵金色蘑菇云，像有人往里面扔了闪光弹。

我抬头，对马面咧嘴一笑：“给我一支扩音器，我要开个直播。”

3

“扩音器？”马面愣了半秒，镜片上滑过一行红字警告，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勾魂索，可奈何桥那头的爆炸声一波接一波，像有人在忘川河里扔了串二踢脚。牛头的吼叫从桥尾一路滚过来：“封锁！封锁！先封桥！”——然而封锁个鬼，亡魂们现在根本不走路，他们直接踩着空气往桥上冲，像极了双十一零点的大妈。我一把扯过柜台上的“亡魂满意度调查麦”，这玩意儿平时用来收集投诉，自带地府广播频段，一开麦，全黄泉路都能听见。我清了清嗓子，咖啡袋里的金色光点噼里啪啦往外跳，像爆米花，我干脆把它们全倒进汤锅。“各位旅客，这里是404号窗口，现推出限时活动——”我声音一出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麦里自带混响，连我紧张的心跳都被扩成鼓点，“把你们刚才多出来的记忆碎片交回来，可换取下辈子‘幸运+3’，再送投胎插队券一张，先到先得！”原本乱成一锅粥的队伍瞬间安静。亡魂们面面相觑，眼里闪着精光。锦衣卫大哥第一个刹车，他怀里抱着半块金光闪闪的记忆碎片——正是那幅“南京柳树藏宝图”。他冲我嚷：“插队券真的假的？”我抬手亮出腕表，倒计时58:32:14，表面“叮”地弹出一条系统提示：检测到交易请求，是否启用“轮回彩票”模块？——还有这功能？我果断点“是”。下一秒，柜台边缘哗啦啦吐出一叠黑底红字的券，印着“插队001”“插队002”……看上去比阳间黄牛还真。锦衣卫一把把碎片扔回汤锅，“噗通”一声，碎片化成一缕金线，被锅底吸得干干净净。他领走001号券，笑得见牙不见眼：“下辈子插队当皇帝！”有了成功案例，后面的亡魂立马排成新队。嫦娥奶奶抱着月兔，颤颤巍巍递上“广寒宫门票”碎片：“小伙子，给我换个‘仙骨+1’。”我点头，碎片落锅，券到手。她满意地飘走，还不忘回头叮嘱：“记得五星好评。”然而，不是所有人都买账。一个穿校服的高中生死死攥着记忆碎片，红着眼睛吼：“我不要什么幸运！我就想记住我妈最后一句话！”他身后，一个刀疤脸壮汉也冷笑：“老子上辈子被兄弟出卖，这仇不报，下辈子当皇帝也憋屈！”人群再次骚动，像两股相反的浪撞在一起。马面低声咒骂，抽出勾魂索想强行收人，我连忙按住他：“暴力只会炸得更狠。”我转向麦，深吸一口气：“不愿意交回的记忆，可以折现——留在你们身上，但会随机附带‘厄运+5’，包括但不限于投胎到印度贫民窟、左撇子被强制矫正、永远排不到奶茶里的珍珠。”这话一出，不少人脸色变了。刀疤脸咬牙权衡三秒，把碎片往锅里一扔：“珍珠要紧！”高中生却倔强站着，眼泪鼻涕一把：“我宁可厄运，也要记住我妈。”我太阳穴突突跳，正想再劝，汤锅突然“轰”地膨胀两倍，锅底裂开一道缝，金色光点像火山喷发，直冲天花板。系统警报声刺破耳膜：记忆溢出值超过阈值，轮回服务器将于十分钟后强制重启。腕表倒计时瞬间跳到50:00:00，并且开始每秒掉两格。马面脸色第一次惨白：“重启会格式化忘川河，所有亡魂直接打成魂飞魄散的压缩包！”我心里“咯噔”一声，明白事情大条了。锦衣卫和嫦娥已经过桥，券也用了，收不回来；高中生那部分记忆又死活不收。锅裂得越来越开，金光像失控的弹幕，把天花板撕出一道道空间裂缝，隐约能看见阳间的夜景——霓虹灯一闪一闪，仿佛在嘲笑我：让你加班！牛头的声音从桥尾传来，带着回声：“封不住！亡魂数量在翻倍！有人……不，有鬼在复制记忆！”我猛地想起那只鼓胀的咖啡袋——它此刻正贴在锅边，袋身浮现一行新字：BUG扩散中，已感染亡魂47名，预计三分钟后指数级增长。“源头是我加的咖啡。”我嗓子发干，“必须把它回收。”马面盯着我：“怎么收？”我脑海里闪过操作手册最后一页的小字：管理员可强制召回所有外放配料，代价是……管理员本人魂力清零，进入待机模式。通俗点：我会变成植物魂，躺尸一百年。我咧嘴苦笑：“死都死了，再躺一百年又怎样？”马面镜片上滑过一串数据，像在计算可行性。三秒后，他难得地叹了口气：“我会给你申请工伤。”我深吸一口气，把右手按在裂开的锅沿。掌心瞬间被烫出一串水泡，但我顾不上疼，大喊：“召回！”咖啡袋“砰”地炸成金色粉尘，像被吸尘器倒吸，连同所有飘散在空中的记忆碎片，一股脑儿全涌回我掌心。裂口开始愈合，金光缩成一颗弹珠大小的金豆，滴溜溜旋转。倒计时停在45:00:00，不再跳动。亡魂们呆立原地，像被按下暂停键。高中生手里的碎片也化作一缕烟，钻进金豆。他愣了两秒，突然朝我鞠了一躬：“谢谢哥哥，我妈那句话……我下辈子亲口问她。”我张嘴想笑，却发现嗓子被烫哑，只能摆摆手。金豆“嗖”地钻进我腕表，屏幕闪出一行新提示：BUG已封存，管理员进入冷却。剩余冷却时间：99年364天23小时。牛头喘着粗气冲进来，狼牙棒上挂着半截奈何桥栏杆：“搞定了？”我点头，腿一软，直接坐地上。马面蹲下，难得用不那么冷的语气问：“感觉如何？”我张了张嘴，声音像破风箱：“想……想喝咖啡。”远处，猪圈那只粉皮小猪正用蹄子扒拉铁门，发出“哼哼”的不满声。我冲它竖起中指：“再等等，哥还死不了。”天花板裂缝缓缓合拢，最后一缕阳间的霓虹灯被黑暗吞没。我靠在柜台边，感觉魂体像被抽干电量的手机，屏幕逐渐暗下去。昏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下次再乱加料，我就是真猪。

4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躺在猪圈的稻草上，而是被五花大绑在一把带滑轮的办公椅上。头顶一盏惨白的无影灯，照得我魂体都快透明了。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混硫磺的味道，像是谁把医院走廊搬进了火山口。“别动。”一个清冷的女声从电脑屏幕后面传来。

我循声望去——白大褂、马尾辫、耳钉是两颗小小的骷髅头。她手里端着平板，指尖划得飞快，像在给灵魂做心电图。“魂检科，谢必安主任。”她头也不抬，“通俗点说，就是地府后台运维。”

我愣了两秒：“谢必安？不是白无常吗？”

她抬眼，眸子漆黑：“那是外勤编制，我转技术岗了，现在负责BUG复盘。”我干笑：“技术岗也穿白大褂？”

“方便溅血。”她淡淡补刀，“你刚才魂力清零，差点散成气态，牛头把你扛过来的。”我低头一看，手腕上的倒计时消失了，只剩一行幽绿小字：冷却中 99:364:23:59。像一块冰，提醒我未来一百年别想跑。谢必安推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孟婆汤？“放心，无记忆删除版，纯补魂。”

我抿一口，味道像姜撞奶，辣得我打了个哆嗦，魂体却瞬间凝实不少。“好了，说正事。”她啪地打开投影，墙面刷地亮起一张巨大的系统拓扑图。

我一眼认出最中央的节点：黄泉路404号窗口，旁边一个血红感叹号不停闪烁。

“BUG代号：C-AF-404，触发源：非认证添加剂咖啡，影响范围：47条亡魂记忆实体化，差点让轮回服务器重启。”她放大一张动态图：代表亡魂的小绿点原本排队过桥，突然像烟花一样四处乱飞，把奈何桥撞得跟麻花似的。

“你知道重启一次要烧多少冥币吗？”谢必安看着我，“够给全地府发三千年年终奖。”我缩了缩脖子：“我赔……赔不起。”

“赔不起就打工。”她啪地合上平板，“阎王特批：给你一次戴罪立功机会——72小时内，亲手把BUG修成补丁，再上线测试。成功，冷却清零，正式转正；失败——”她指了指墙角一台冰柜，透过玻璃门，我看见一排排粉色小猪模型，每只猪屁股上都贴着标签：试用期失败、私加配料、散播BUG……最底下空着一格，标签机闪着红光，正缓缓打出：林野。我瞬间清醒：“修！我修！”“很好。”谢必安打了个响指，冰柜门“咔哒”关上。

她抬手一划，空气中浮现三行荧光大字：1. 昆仑·忘忧草：专治记忆残留，一片顶十锅。2. 东海·逆鳞水：龙族防火墙，可稀释任何外部异常数据。3. 献祭者：自愿交出前世记忆，心甘情愿烧成灰，用作补丁核心。我眼皮直跳：“前两个听着就路费惊人，最后一个……谁会愿意把记忆白送？”

谢必安耸肩：“那就看你嘴炮能力了。提醒你，逆鳞水归龙王管，他最近刚把闺女弄丢，脾气比岩浆还爆。”她抬手抛来一张黑色车票，正面印着“地府—东海—单程”，背面一行小字：一旦登车，阳间生死簿暂停计时。

“牛头在门外等你，送你去码头。记住，72小时从你踏出魂检科那一刻开始。”我攥着车票，心里五味杂陈。门自动滑开，牛头倚在门框，狼牙棒换成了船桨，冲我咧嘴：“小子，出海打渔去？”我深一脚浅脚跟在他身后，走廊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电梯门。牛头按下B1，电梯门开，里面竟是一艘乌篷船的船头，船底黑水翻涌。

“忘川支流，直达东海。”牛头把我推上船，“船费记你绩效。”我扶着桅杆，刚站稳，船身猛地一沉。低头一看，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来——白毛狐狸，嘴里叼着一片闪着蓝光的鳞片。

“嗨，又见面。”狐狸吐掉鳞片，尾巴甩我一脸水，“忘忧草我替你采了，代价记得吧？下一世桃花运。”

我苦笑：“先保住这一世不变成猪再说。”

狐狸眯眼：“那就祝你好运——对了，龙女在横店等你，别忘了帮她带杯奶茶，半糖少冰。”船桨击水，黑雾翻涌。我站在船头，手里攥着车票、鳞片、刚打印的“BUG需求文档”，心里把脏话库存翻了个底朝天：

——林野啊林野，你只是想加勺糖，结果现在要下海屠龙、上山采草，还要哄人献祭记忆，这BUG修得是不是有点太贵了？忘川的风灌进领口，像有人在耳边倒数：71:59:59、71:59:58……

我抬头，前方浓雾尽头，隐约亮起一束幽蓝的光，像通往未知副本的传送门。

船桨再次击水，船头翘起，直直驶向那片光。

东海，我来了——希望龙王的脾气，能被一杯半糖少冰的奶茶治好。

5

乌篷船在忘川黑水里漂了足足三小时，终于“咣”地一声，船底撞上了东海龙宫的安检闸机——没错，闸机，不锈钢外壳，刷着淡蓝色海洋环保漆，上端闪着红光：请出示健康码和预约码。牛头把船桨往肩上一扛，冲我努努嘴：“地府跟龙宫去年签了互联互通协议，现在过海关比阳间机场还严，你自求多福。”说完他掏出一张“公务出差码”，嘀一声绿光放行，自己却掉头就走，留下我一个人杵在闸机前。健康码我有，可是预约码？我低头翻口袋，只摸出那张黑色车票。闸机扫了一下，红灯立刻“哔哔”狂闪：

预约冲突：地府出差/龙宫招婿

我脑袋“嗡”地大了：招婿？谁给我报的名？不等我解释，两名虾兵举着安检棒就过来了，壳子刷得锃亮，像两根会走路的日光灯管。

“身份证！”左边那只虾兵用钳子夹过我的车票，扫了一眼，立刻换成营业性微笑：“原来是驸马候选人，里面请！”我：“？？？”右边那只虾兵小声补刀：“公主逃婚，龙王急疯了，凡是从忘川漂过来的单身男魂，一律按驸马流程接待。”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塞进一辆水下观光车，车顶滚动屏大字飘过：欢迎参加第108届龙宫KPI速成班。观光车一路下沉，海水被透明的管道排开，窗外锦鲤成群结队，背着广告牌：

逆鳞水限时抢购，凭驸马证可享八折

龙女写真集预售，附赠签名鳞片

我越看越心虚，感觉自己不是来求逆鳞水，而是掉进了一场大型传销现场。车在水晶宫前停下。宫门口，一只背着公文包的龟丞相拿着计分板，目光如X光上下扫我：

“姓名，林野；职位，地府试用孟婆；特长——”他顿了顿，鼻尖凑到我胸口嗅了嗅，“自带BUG级添加剂？有趣。龙王正缺一个能扛KPI的背锅侠，就你了。”我忙举手：“我只是来借一瓶逆鳞水！”

龟丞相笑得慈祥：“借？可以。但龙宫今年业绩惨淡，逆鳞水是战略物资，要么拿龙宫积分换，要么完成龙王指定的KPI任务。积分一条要攒三百年，你选哪个？”我秒怂：“KPI！”“很好。”龟丞相啪地合上计分板，尾巴一甩，把我带进会议厅。厅里已经坐了十几号人——有鲛人、海妖、甚至一只戴墨镜的电鳗，全盯着墙上的红字横幅：

72小时内完成以下任一指标，即可领取逆鳞水一瓶1. 找回逃婚龙女难度SSS，附加奖励：龙宫女婿身份2. 推销十万瓶逆鳞水难度SS，附赠龙鳞护甲一套3. 帮龙王在凡间涨粉一百万难度S，限短视频平台我头皮发麻。第一条直接把我当驸马预备役，第二条让我一个地府临时工去卖水？第三条……短视频？海底信号只有2G吧！龟丞相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贴心补充：“公主最后出现地点：横店影视城，群演通道，你熟。任务期间，龙宫提供流量包、水军、DOU+，全程报销。”我嘴角抽搐，横店？白毛狐狸和奶茶半糖少冰的提示音犹在耳边。

“我选第一条。”我咬牙，“但我要公主自愿回龙宫，否则算你们违约。”龟丞相爽快击掌：“成交！合同生效。”他递给我一张烫金任务卡，背面附带实时定位图：一个红色小点正蹲在横店明清宫苑门口啃烤肠。我刚收好卡片，身后突然传来清脆女声：“让我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接抓我回家的任务？”

回头——龙女一身汉服戏服，发髻乱得跟鸡窝，手里拎着半根烤肠，腮帮子鼓成仓鼠。她上下打量我，突然笑了：“哟，地府的？正好，带我杯奶茶，半糖少冰。”我目瞪口呆：“你不是逃婚吗？怎么自己回来了？”

龙女翻白眼：“逃婚是逃婚，但听说父王悬赏逆鳞水，我回来进货不行？顺便——”她把烤肠往我手里一塞，“你带我回龙宫，奖金对半分，水归你，自由归我，双赢。”我还没回话，龟丞相已经刷刷在合同上添了一行：

附加条款：若龙女自愿返回，奖励翻倍，附赠逆鳞水VIP年卡一张

他抬头冲我眨眼：“还等什么？驸马爷，启程吧。”就这样，我稀里糊涂领着龙女坐上返程观光车。她一路刷手机，顺手给我发了个定位共享：“横店群演大群，今晚夜戏，缺太监，你去不去？包盒饭。”我看着她头顶的实时坐标，再看看任务卡上“72小时”的血红倒计时，心里默默把脏话升级到2.0版本：

——借瓶水而已，怎么连婚约和盒饭都安排上了？

6

观光车的玻璃门“哧啦”一声打开，咸腥的海风像一记闷棍，把我从龙宫的霓虹灯里拽出来。脚下一空，我已经被龙女拎着后衣领，直接扔进了返阳通道——一条从海底直通横店的蓝色漩涡。耳边只剩一句：“别忘了我的半糖少冰！”水幕哗啦落下，我睁眼时已经站在横店影视城的明清宫苑后门，凌晨三点，夜戏灯还亮得晃眼。群演们穿着太监服、宫女服，正端着盒饭排队。我低头一看——好嘛，魂体套了件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龙套飞鱼服，胸口贴着号码牌：00788。“新来的？”一个戴鸭舌帽的场务把喇叭夹在腋下，顺手塞给我一把拂尘，“太监丙，一会儿跪在大殿门口，跪稳了，一条过。”我张嘴想解释，嗓子却冒出一句尖细的“嗻——”。魂体自动入戏，差点把自己吓哭。行，地府的返阳通道还附带角色语音包，真·沉浸式。龙女呢？我踮脚找人，结果她在隔壁奶茶摊朝我挥手，头上的发髻已经拆掉，绑成高马尾，汉服外又套了件牛仔外套，违和得像从壁画里蹦出来的嘻哈少女。她把一杯半糖少冰塞我手里：“快喝，等会儿你跪一个时辰，低血糖晕过去我可扛不动。”我咬着吸管，珍珠嚼得嘎嘣响，心里飞快盘算：任务卡显示龙女坐标就在我身边，可她本人已经回来了，按合同我算“找回”成功；但龟丞相那只老王八精明确说过——必须“自愿”回龙宫，且途中不得使用暴力、胁迫、金钱诱惑。龙女现在明显是想赖在人间拍戏，我若硬拖，分分钟违约。“想什么呢？”龙女用吸管戳我肩膀，“我今晚杀青，早回去早超生，可父王那破水晶宫没WiFi，我才不回去。你要逆鳞水，咱俩得演一出‘公主被劝返’的大戏，懂？”我懂了——她要加戏，还得我配合。正说着，场务喇叭炸响：“《大明在逃太子》第47场，跪迎大典，预备——”我提着拂尘冲进大殿，膝盖刚着地，头顶“卡！”导演怒吼：“太监丙！你挡太子镜头了！”我抬头一看，太子竟是一只戴墨镜的电鳗——没错，就是龙宫会议室里那位。他冲我wink，嘴里吐出一截小水柱当烟圈。好家伙，海底娱乐圈也卷到横店来了。龙女趁机挤到导演旁边，递上刚买的奶茶：“导演，我觉得这里可以加个彩蛋——太子被小太监感化，决定回宫继承皇位，小太监功成身退，多热血！”导演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愁情节注水不够，一听“彩蛋”眼睛放光：“行！你俩加戏，三分钟台词，一条过！”我膝盖还麻着，就被龙女一把拽起，塞了张手卡：

劝返台词

我：殿下，龙宫不可一日无君哪！

太子：可人间奶茶好喝。

我：回龙宫，把奶茶店也搬去！

太子：好主意，走！我嘴角抽搐，这也太敷衍。但导演已经打板，摄像红灯亮起，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尖细的太监嗓自动播放：“殿下——龙宫不可一日无君哪！”电鳗太子推墨镜：“可人间奶茶好喝。”我深吸气：“回龙宫，把奶茶店也搬去！”电鳗一拍龙椅：“好主意，走！”导演满意地比OK：“完美！收工！”电鳗太子当场脱戏服，露出龙尾，滋溜一声化成水柱，顺着排水沟遁回东海。龙女冲我挑眉：“看见没？自愿劝返，程序正义。”她晃了晃手机，上面弹出龙宫KPI系统——任务进度100%，奖励逆鳞水1，驸马候选资格 1。我一口气还没松，就听场务在后面喊：“太监丙，别走！你刚才那条镜头没过，导演说要补个特写！”我：“……”龙女笑得前仰后合，顺手把奶茶杯塞回我手里：“别急，等你补完镜，咱们再走。对了，刚才那条水柱特效不错，记得让后期加五毛钱。”我捧着空杯，心里把脏话升级到3.0：横店的水太深，连龙都潜水，我一个地府临时工，真是来跪的。补完镜已是凌晨五点，天边泛出鱼肚白。龙女伸懒腰：“收工！回海底打卡下班。”她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蓝色漩涡再现。我回头看了眼横店——灯火未灭，群演们还在排队等下一场戏，盒饭的热气在冷风里结成雾。我忽然有点羡慕：他们至少知道自己演的是角色，而我演的是命。跳进漩涡前，龙女把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塞我口袋：“杀青红包，回去再拆。”海水没过头顶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小声说：“谢了，00788，下次带我做群演鬼。”我闭上眼，气泡咕噜咕噜往上冒，像一串省略号——横店篇，杀青。

7

被龙女一脚踹回忘川支流的时候，我手里攥着那张“杀青红包”，心里七上八下。红包薄薄的，像随时会碎，可我还没来得及拆，就被水流卷进一条冷得像冰针的暗道——直通昆仑。“昆仑站到了，请带好您的灵魂，防止冻裂。”

广播声一响，我整个人被甩上岸，魂体瞬间结了一层白霜。抬头一看，好家伙，这哪是山，分明是一把通天冰锥，云雾在半山腰打转，像有人拿502把云粘上去的。我哈了口白气，抖着腿往栈道爬。脚底的木板“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碎。才爬了十分钟，膝盖就冻得失去知觉，偏偏这时腕表“嘀”一声：48:00:00。

——距离阎王给的72小时大限，还剩不到两天。“想上山？先交过路费。”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白毛狐狸蹲在栈道栏杆上，尾巴垂下来当围巾，爪子里转着一片蓝光闪闪的鳞片——正是龙女塞给我的那张红包。原来它是单程车票＋门禁卡。我伸手去抢，狐狸往后一缩，笑眯眯：“忘忧草长在悬崖最顶端，风一刮就碎，得靠我叼下来。上次说好了，用你的下一世桃花运换，不赖账吧？”我干笑：“桃花我可以不要，但我得先验货，万一你摘的是韭菜呢？”狐狸翻白眼，张嘴吐出一小撮冰蓝色的草叶，像婴儿指甲大小，一出现就散出淡淡的薄荷味。我凑近闻了闻，脑袋顿时“嗡”地轻了一截，连冻疼的膝盖都忘了——这玩意儿真能格式化记忆。“行，成交。”我咬牙，“桃花运归你。”狐狸满意地点头，却在收起草叶时突然停住：“等等，现在行情涨了。忘忧草可以给你，但运费另算。”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运费？”“对。”狐狸甩甩尾巴，指了指栈道尽头，“最近昆仑搞环保，禁止飞行，我只能徒步背你上去。背一趟，再收你十年‘财运’，不过分吧？”我差点骂出声：十年财运？老子死后连纸钱都没人烧！可狐狸一副“爱要不要”的表情，我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成！但得赊账，下辈子一起给。”狐狸想了想，伸出爪子：“拉钩。”我伸出冻僵的小指，刚碰到它爪尖，栈道突然“咔嚓”一声，整段木板齐刷刷断裂。我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就被狐狸叼住后衣领，像拎外卖一样蹿上冰壁。寒风刮在脸上，跟刀片似的，我眼泪横飞，嘴里还不忘喊：“慢点！魂裂了算工伤！”三分钟后，我被扔在悬崖顶端的小平台上。这里风更大，积雪直往脖子里灌。不远处，一株通体透明的忘忧草在风中摇晃，叶片像冰雕，脉络里流转着淡金色光点。“就那一株？”我哆嗦着问。狐狸点头：“就这一株，百年才长一片叶子。你运气好，赶上最后一茬。”我蹲下去，小心翼翼摘草，指尖刚碰到叶片，草叶“咻”地化成一道光，直接钻进我腕表。屏幕立刻弹出提示：忘忧草+1，已绑定，不可交易、不可掉落。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整座悬崖忽然“轰”地一声闷响，像有人从山脚抽走地基。积雪崩裂，冰层大片脱落。狐狸脸色一变：“不好，环保系统检测到非法采摘，启动自毁程序！”“你不是说环保吗？怎么还带自毁！”“环保就是谁碰谁死！”狐狸炸毛，一口叼住我后领，纵身跃下悬崖。风在耳边尖叫，我魂体几乎被拉成长条。就在我以为要被摔成魂饼时，狐狸尾巴猛地一甩，勾住一根凌空生长的冰藤，我们像钟摆一样荡进半山腰的山洞。山洞里别有洞天：壁炉、沙发、咖啡机，甚至还有一台正在打《魂斗罗》的老式电视。一个穿羽绒服的……白毛少年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握着游戏手柄，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哟，快递到了？”狐狸把我扔在沙发上，喘着气：“人给你带来了，尾款记得打到我阴间支付宝。”我懵了：“这又是谁？”少年按下暂停键，转过头，露出和狐狸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头发短了点：“我是他表哥，昆仑山守山人，兼职游戏代练。你可以叫我阿九。”我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俩狐狸一只在外面跑业务，一只在山里蹲仓库，分工还挺明确。

8

阿九把杯子往我手里一塞，热咖啡差点把我魂体烫出个洞。我低头一看，杯面写着“阳间打工魂”，奶泡还拉了个小猪图案——嘲讽值瞬间拉满。“喝完快滚，”阿九继续打他的《魂斗罗》，“山脚的风口就要开始吹罡风了，吹散了可别怪我。”我三口并作两口，把咖啡灌下去，魂体瞬间回暖。白毛狐狸蹲在洞口，尾巴扫来扫去，像清库存一样把一堆零碎往我脚边拨：一片逆鳞水、一株忘忧草，外加一张写着“献祭者招募启事”的A4纸。“忘忧草有了，逆鳞水有了，就缺志愿者。”狐狸用爪子点点纸面，“昆仑山脚有个‘临终关怀中转站’，专门收那些执念太深、不肯过桥的亡魂。你去找一个愿意把记忆烧成灰的，就算齐活。”我接过纸，上面一行血红小字：

招募：自愿放弃前世记忆者一名，报酬——下辈子幸福值+30，附赠“一键投胎富三代”抽奖券。

看起来是官方模板，落款却盖着“地府BUG修复小组”的萝卜章。阿九头也不抬：“友情提示，临终关怀那地方，鬼比医生还多，别被反向推销了。”我揣好启事，顺着山道往下溜。半小时后，浓雾里冒出一栋白色小楼，门口霓虹灯牌一闪一闪——“安宁驿站”。如果不是白墙上贴满“地府医保定点单位”，我还以为进了阳间社区诊所。前台坐着一个穿粉色护士服的小姐姐，头发是海藻绿，见到我，笑得露出八颗牙：“先生，来面试记忆捐献？”我点头，她把登记表啪地拍在桌上：“先填表，再体检，最后面谈。”表格内容离谱：1. 你最想删掉的记忆片段？请具体到秒2. 删掉后是否接受补偿记忆如：中彩票、初恋成功？3. 是否同意记忆被改编成网剧并署名“真实事件改编”？我嘴角抽搐，胡乱勾了几个选项。护士小姐姐收走表，领我穿过走廊。两边是一排玻璃观察室，里面的亡魂或坐或躺，头顶漂浮着各自的记忆画面：有人抱着钱箱狂奔，有人对着手机流泪发微信，还有人不断重演高考交卷前改答案的瞬间。走廊尽头，最后一间观察室拉着帘子。护士停下脚步，轻声说：“这位小姑娘登记了三天，一直犹豫，你进去聊聊吧。”我掀帘进去，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病床和一扇窗。床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着蓝白校服，怀里抱着一只输液袋——袋子里不是药，是一闪一闪的萤火状光团。那是她的记忆。她抬头，眼睛红肿，却带着礼貌的笑：“哥哥，也是来劝我忘掉吗？”我拉过椅子坐下，尽量让声音轻：“不是劝，是听。你愿意说说，为什么不肯放手？”女孩叫唐果，白血病，三年化疗，最后一场移植手术失败。她记忆里最亮的一帧，是妈妈隔着无菌舱玻璃，用手比心的手势。那天，妈妈刚交完住院费，转身就去夜市摆地摊，夜里十二点还给她发语音：“果果，别怕，等你出院，咱们去海边。”可唐果没出院。她怕自己忘了妈妈的手势，更怕妈妈余生每次想起她，都只记得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于是她赖在驿站，不肯喝汤，不肯过桥。我喉咙发紧，掏出那张招募启事，放在她面前：“如果你愿意把记忆交出来，我们可以把它烧成灰，做成补丁，帮助修补轮回系统。作为交换，你下辈子会出生在海边，家里有渔排、有烧烤摊，还有一条狗，名字叫果果。”唐果低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团萤火，光团里映出妈妈比心手的剪影。她吸了吸鼻子：“那……能不能把关于病痛的部分删掉，只留下我和妈妈的那一秒？”我点头：“可以。我们只取最亮的一帧，其余全部粉碎。”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能听见自己魂体的电流声。最终，她轻轻把输液袋递给我，像递出一颗滚烫的心脏：“哥哥，拜托了。”护士小姐姐适时推门进来，递上一张自愿放弃声明。唐果签名字的时候，手抖得笔尖都在跳舞，可字迹却异常工整。签完，她对我笑了笑，那笑容轻得像雪：“记得告诉下辈子的我，海边风大，多穿点。”我抱着记忆光团走出驿站，天已经蒙蒙亮。昆仑山在远处泛着冷光，狐狸蹲在路旁等我，尾巴上落了一层夜露。我把光团给它看：“献祭者找到了。”狐狸眯起眼，爪子在空中一划，光团化作一粒淡金色沙粒，飞进我的腕表。系统“叮”一声：

记忆献祭核心+1，任务进度：3/3

BUG补丁原料集齐，请前往地府炼汤室合成。我回头望了一眼安宁驿站，玻璃幕墙后，唐果正朝我挥手，身影慢慢透明，像被阳光蒸发的水汽。狐狸用尾巴扫了扫我的小腿：“走吧，回去熬汤。她的下一秒，会在海边醒来。”我深吸一口山脚的冷雾，把领口拢紧。腕表倒计时——47:59:59。

下一站，地府炼汤室，熬一锅能把地狱系统从崩溃边缘拉回来的补丁。

我攥紧那片逆鳞水、那株忘忧草、还有那一粒比星辰更亮的记忆灰，抬脚踏上归程。

9

腕表上的倒计时像催命鼓：46:58:07。我前脚刚踏出昆仑结界，后脚就被一道黑风卷回了黄泉路404号窗口。牛头马面左右护法似的杵在门口，脸色比锅底还黑。空气里飘着一股焦糊味——像是谁把孟婆汤煮干了又加水，再煮开，再加水，循环了八百回。“可算回来了。”牛头嗡声嗡气，狼牙棒往地上一杵，“你自己进去看。”我心里“咯噔”一下，掀开帘子——锅，不见了。准确说，是整个操作台连锅带灶被连根拔起，原地只剩一个黑黢黢的坑，边缘冒着火星子。忘川水断流，彼岸花蔫头耷脑，像刚被台风卷过。墙上用荧光笔写了一行大字：BUG已回收，感谢404号窗口提供实验数据。落款：周扒皮。我脑袋嗡的一声——周扒皮？我生前那个秃瓢老板？他不是应该在阳间继续压榨实习生吗，怎么跑到地府来了？马面把一段监控投影到墙上。画面里，西装革履的周扒皮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拎着我那口黑锅，像拎外卖。更离谱的是，黑白无常一左一右给他开道，牛头在后面点头哈腰，活像迎接甲方爸爸。“他现在是地府特聘系统架构师，”马面声音低得吓人，“阎王大人都得让他三分。”我差点原地裂开：“特聘？他上午还在我坟头蹦迪呢！”“准确说，是你死后第三天。”牛头补刀，“他阳寿一到，阎王亲自面试，三分钟就发了offer，理由只有一句——”马面冷冷接话：“‘我在阳间卷死十个公司，最擅长优化系统。’”我心口疼得抽抽。优化？他那套“降本增效”就是把人当牲口使！监控继续播放。周扒皮把锅搬到奈何桥中央，周围围了一圈亡魂。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我那包还没用完的速溶咖啡，撕开封口，像撒盐一样往锅里抖。每抖一次，锅里就喷出一道金光，亡魂们像被打了鸡血，记忆片段噼里啪啦往外蹦——高考满分作文、初恋微信记录、彩票中奖号码……整个黄泉路瞬间变成大型社死现场。更恐怖的是，周扒皮把锅连上了地府服务器，后台代码像瀑布一样往下滚。我扫了一眼，差点晕过去——他居然把BUG写成了“官方升级补丁”，准备今晚八点全服推送！“如果推送成功，”马面声音发紧，“亡魂将不再删除记忆，直接带着前世外挂投胎。轮回平衡会崩，阳间人口质量五年内爆炸式增长，地府存储空间不足，最后——”他做了个“砰”的手势。我冷汗刷地下来：“那锅是我的饭碗，我得抢回来！”牛头叹气：“难。他现在在奈何桥VIP包间，黑白无常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眯起眼，突然想到狐狸给我的“BUG补丁原料”——逆鳞水、忘忧草、记忆献祭核心，都在我兜里。如果能赶在推送前合成真正的补丁，或许能把周扒皮的假补丁顶掉。“给我争取十分钟。”我咬牙，“我熬一锅真补丁，直接覆盖他的假补丁。”马面沉默两秒，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十分钟？黑白无常一人一索就能把你抽成魂丝。”我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龙女给的逆鳞水，晃了晃：“东海VIP年卡，能调龙宫水军。牛头，你不是说黑白无常最怕龙宫的水压吗？”牛头眼睛一亮：“调虎离山？”我点头：“你和马面去引开他们，我潜进去抢锅。只要锅到手，我立马炼补丁。”马面推了推眼镜：“十分钟，多一秒都算我输。”计划敲定。牛头扛着狼牙棒假装去告状，马面拿着龙宫VIP卡去调水。我猫着腰，顺着忘川边缘的阴影，一点点往奈何桥蹭。桥中央，周扒皮正站在锅边，手里拿着麦克风，对着亡魂们激情演讲：“前世记忆是什么？是资源！是财富！是核心竞争力！为什么要删除？我们要带着记忆投胎，赢在起跑线！”亡魂们疯狂鼓掌，像极了被PUA的实习生。我摸到桥下，借着桥墩阴影往上爬。心跳快得要从魂体里蹦出来。腕表倒计时：45:12:33。就在手指碰到锅沿的瞬间，周扒皮突然回头，金丝边眼镜闪过一道冷光：“哟，这不是林野吗？死后还这么卷？”我僵在半空，干笑：“老板，借锅一用。”周扒皮笑了，那笑容我熟——每次让我通宵改PPT前，他都这么笑。“锅可以借，”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份合同，“签个字，下辈子给我当系统维护工程师，007那种。”我看着他手里的合同，再看看腕表：45:10:00。我深吸一口气，突然咧嘴一笑：“老板，你听说过‘魂飞魄散式辞职’吗？”下一秒，我猛地掀锅，滚烫的汤溅了周扒皮一身，他惨叫一声后退。我抱着锅，一个翻滚跳下奈何桥，耳边风声呼啸，亡魂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锅在我怀里滚烫，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我落地瞬间，马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十分钟倒计时开始！”我狂奔，逆鳞水、忘忧草、记忆核心在兜里叮当作响。身后，周扒皮的怒吼像追魂索命：“林野！你敢抢我项目！”我头也不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锅在我手上，这一次，轮到我优化老板了！

第十一章　系统自毁

我抱着黑锅一路狂奔，脚下的黄泉路像跑步机履带，越跑越快，越跑越烫。锅沿烫得我魂体直冒青烟，可我愣是不敢松手——这口锅现在不是厨具，是地府的生死开关。腕表倒计时血红刺眼——44:59:31。

马面在耳机里吼：“往左转！炼汤室在旧锅炉房下面！”

我左脚一蹬，整个人几乎是滑进一条废弃的通风管道。身后，周扒皮的嘶吼声贴着墙壁追来：“林野！你敢抢甲方设备！我要扣你下辈子绩效！”管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门牌歪挂：备用炼汤室·禁止开启。我抬脚就踹，“咣”一声，铁门撞在墙上，回声像丧钟。室内黑漆漆，只有中央一口布满符文的石锅，锅底刻着“地府最后保险丝”。我把黑锅往石锅上一扣，严丝合缝，像钥匙插进锁眼。下一秒，石锅嗡鸣，符文凭空亮起，幽蓝电流噼里啪啦爬满锅壁。我掏出三样材料：逆鳞水、忘忧草、唐果的记忆灰。逆鳞水像液态龙吟，忘忧草闪着冰蓝冷焰，记忆灰则是一粒温暖的小太阳。我按顺序倒进石锅——滋啦！

三色光柱冲天而起，把天花板炸出一个大洞。洞外是地府数据云端，无数绿色代码像雨点往下掉。系统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补丁冲突，启动自毁程序——

倒计时：00:10:00我心脏猛地一缩：自毁？我只是想把假补丁顶掉，没想让整个服务器陪葬！耳机里马面声音失真：“周扒皮把假补丁写成强制升级包，服务器识别到两个补丁同时存在，直接判定系统被篡改，触发终极格式化！”“格式化会怎样？”“所有亡魂数据清零，地府变空城，阳间新生儿集体失忆，世界重启！”我脚下一软，差点把锅掀翻。屏幕上的倒计时无情跳动：09:45。周扒皮的声音从天花板破洞飘进来，带着笑意：“林野，你以为能翻盘？我早算到你会抢锅，所以把自毁程序嵌在假补丁里。服务器一死，阎王就得请我重建系统，到时候我就是唯一管理员！”我咬牙：“疯子！”09:30

石锅里的三色光柱开始紊乱，像三条打架的蛇。我死死按住锅沿，脑子飞快转：必须让系统识别真补丁，同时解除自毁——常规方法肯定来不及，除非……除非我把真补丁嵌进自己的魂体，用我当“人肉证书”。

风险：魂体可能被系统判定为异常，直接粉碎。

收益：成功的话，真补丁会覆盖假补丁，自毁中止。09:15

我深吸一口气，对耳机说：“马面，如果我魂飞魄散，记得把唐果的海边剧本写进她下辈子。”马面罕见地沉默一秒：“……地府会报销你的精神损失。”09:10

我抬手，把腕表贴在石锅边缘，强行拔掉冷却保险丝。锅沿瞬间升温，魂体像被扔进油锅。我咬牙，将整只右手伸进沸腾的光柱里。剧痛！

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扎进魂魄，我眼前一黑，耳边却响起唐果的声音——

“哥哥，拜托了。”09:05

光柱猛地收缩，顺着我的手臂钻进胸口。皮肤上浮现出蓝色龙鳞纹路，像逆鳞水的防火墙；心脏位置亮起白色霜花，像忘忧草的冰晶；而唐果的记忆灰，则在我脑海里炸开一片金色沙滩，海浪温柔地拍岸。09:00

系统音突然变了调：

检测到可信补丁来源：管理员魂体绑定

补丁验证通过

自毁程序暂停……正在回滚周扒皮的怒吼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08:30

石锅“砰”一声炸裂，碎片在空中凝成一道光幕，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最后一行字浮现：BUG修复完成，系统重启倒计时：00:00:10我跪在地上，魂体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却笑了：“老板，你算漏了一件事——”

“——我烂命一条，敢拿自己当补丁。”08:00

光幕轰然碎裂，化作漫天流光，像一场逆向流星雨，全部涌回服务器。天花板合拢，破洞愈合，铁门自动关闭，只剩我孤零零坐在废墟中央，手里攥着一颗拇指大的水晶——那是真补丁的实体化核心，表面刻着一行小字：林野专属，终身免死一次耳机里马面声音嘶哑却带笑：“还活着？”我低头看自己——魂体重凝，腕表倒计时归零，冷却时间从99年直接清零。

我咧嘴：“活着，而且——”

“——还顺手把老板给优化了。”远处，周扒皮的惨叫划破夜空：“我的管理员权限！谁把我降级成客服了？！”我靠在墙根，笑得比哭还难听。

系统音温柔地补刀：

欢迎回来，补丁管理员林野。下一步，请前往阎王殿，领取正式工牌。我抬头，看见一缕晨光穿过黄泉路的乌云，照在废墟上。

——地狱没炸，我还活着，

——老板变客服，

——而我，终于转正。

10

01我靠在炼汤室的墙根，手里攥着那颗水晶补丁，笑得像个刚拆完定时炸弹的傻子。

魂体重凝，腕表归零，耳边却响起另一道温柔到诡异的系统提示：补丁管理员林野，请完成最终验证：以身合锅，重启轮回。“以身合锅？”我愣了两秒，“什么意思？”地面忽然震颤，石锅碎片像被磁铁吸起，重新拼回一口更大的黑锅。锅底裂开一道幽蓝缝隙，像一张贪婪的嘴，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数据流——蓝得发紫，像深夜霓虹被搅碎。倒计时：00:05:00我瞬间明白：系统要我把自己当U盘，插进锅里做一次性启动密钥。

插完还能不能拔出来？说明书没写。02“林野，别犯傻！”

马面从通风管滑下来，黑西装被刮成流苏。他一把攥住我胳膊，“阎王已经撤销了你的冷却期，你现在就能去投胎做人，犯不着玩魂飞魄散！”我苦笑：“老周被降级成客服，但BUG根子还在服务器底层。我现在跑路，下次崩溃来得更狠。”“那也没必要把自己炖了！”马面声音第一次发颤，“地府可以再招架构师，招不到就外包——”我抬手打断他，指向腕表上最后一行小字：

若管理员拒绝验证，系统将启用备用方案：随机抽取一名亡魂代管理员进行合锅。

随机抽取？唐果、龙女、甚至那只白毛狐狸都可能中奖。

我深吸一口气：“这锅我挖的，我自己埋。”0304:30

我走到锅边，热气蒸得我魂体发软。

我回头冲马面笑：“记得帮我跟龙女说，奶茶钱下回我请。”

马面咬牙：“我给你点首《凉凉》。”我抬脚，准备翻锅沿。就在这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野，你欠我的杀青红包还没拆呢。”龙女站在门口，牛仔外套换成了素白长裙，怀里抱着一杯——半糖少冰。她把奶茶往我手里一塞：“喝完再跳，黄泉路上别低血糖。”我鼻子一酸，吸管戳了半天才戳进去。珍珠滚到舌尖，甜得发苦。“你怎么来了？”

“东海收到系统广播，说你可能要殉职。”她耸耸肩，“我来看热闹，顺便收尸。”我差点被珍珠呛死。0403:45

锅里的蓝光开始转红，像警报。

我把最后一颗珍珠咬碎，把空杯塞回龙女手里：“杯子还你，下辈……算了，可能没有下辈。”龙女却忽然伸手，一掌按在我胸口。冰凉龙气顺着魂体灌进来，像给我套了层保鲜膜。

“东海龙族有债必还，你帮我把公主身份销账，我也得保你一次。”

她眯眼笑，“放心跳，我包你不碎。”我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她一脚踹进锅里。0503:00

想象中油锅煎魂的剧痛并没有来。

我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温泉，四周是无数行代码编织成的光带，温柔地缠住我的手脚。耳边响起系统提示：管理员身份确认

补丁加载中：逆鳞水防火墙、忘忧草格式化、记忆核心封装

进度：30%……60%……我看见唐果的记忆灰化成金色流沙，在指尖流淌；看见龙女的逆鳞水凝成蓝色龙影，环绕我盘旋；看见忘忧草开出冰晶花，一瓣瓣贴在我胸口。

它们像三件量身定制的铠甲，把我牢牢裹住。0601:00

忽然，一道黑影从锅沿探进来——周扒皮。

他被降级成客服，却仍穿着那套西装，胸牌改成“轮回系统技术支持”。此刻他双眼通红，手里攥着一把管理员密钥，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野！把补丁核心交出来！”

他扑向我，指尖碰到蓝光的瞬间，整个人被弹飞，重重撞在锅壁。

系统音冷漠播报：

非法入侵，启动反制

下一秒，周扒皮被数据流捆成粽子，拖进锅底缝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看着他一点点被代码吞噬，心里却生不出快意，只觉得累。

“老板，”我轻声说，“下辈子别再卷了。”0700:10

蓝光彻底变成洁白的光柱，像黎明第一缕阳光。

系统提示温柔得不像话：补丁融合完成

轮回系统重启倒计时：00:00:10

管理员林野，是否确认启动？我笑了笑，轻轻点下“确认”。0800:00

白光炸裂。

我整个人被抽离、压缩、展开，再压缩——像被塞进一根光纤，又像被摊成一张二维码。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听见龙女在喊：“林野！记得欠我一杯——”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