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偷点懒没让你偷电缆

电工师父临终前死死拉住我的手：“有活就干，没活就偷电缆...”我含泪点头，

用十年牢狱时光践行他的遗训。出狱那天，师娘递给我一本泛黄的方言词典。

翻到折角的那页——“偷点儿懒”三个字狠狠砸在我心上。

而手机突然弹出新闻：全城电缆一夜消失，监控里那个背影...像极了师父年轻时的模样。

______我叫张明，今年三十二岁，人生刚刨出来一个十年的大窟窿，用牢饭填的。

今天，是我重见天日的日子。监狱那两扇大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声音沉闷，

像块湿泥巴拍在心上，没激起半点回响。天是种灰扑扑的蓝，云都懒得动弹，

阳光软塌塌地照在身上，非但不暖和，反而有点刺痒。十年，外面的世界变得有点扎眼。

手里只拎了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是进去时穿的那身衣服，现在套在身上，空荡荡的，

像借来的。我没通知任何人，也没人可通知。脚步有点虚浮，踩在碎石子上，深一脚浅一脚，

朝着记忆里师父家的方向挪。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这几个月尤其难熬。

同监号那个因为抢劫进去的瘦猴，总拿斜眼瞅我，有回放风，他蹭过来，唾沫星子横飞。

“哎，张明，听说你是为你那个死鬼师父顶的雷？讲义气！可这年头，义气值几个钱？

出去有啥打算？跟着哥们干吧，来钱快！”我没吭声，只是看着高墙上的电网，一根一根，

纵横交错，像极了那些夜晚，我剪断它们时的样子。瘦猴嗤笑一声，觉得我傻透了。是啊，

我也觉得自己傻透了。但这傻，是师父给的。师父叫李大国，我十八岁辍学混社会时跟了他。

他是个糙汉子，一手电工活儿却漂亮得像绣花。记得刚跟他没多久，

有回给一个老小区检修线路，楼道里黑得吓人，老鼠吱吱乱窜。师父打着手电，

手指在那些红红绿绿的旧电线上轻轻捻过，眉头拧成个疙瘩。“小明，你看这线，

老化得厉害，接头都糊了，这是要出大事的。”他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着，

手下却没停，利落地断电、拆卸、更换、缠绕绝缘胶布，动作又快又稳。那天忙活到后半夜，

就收了人家五十块钱成本费。回去的路上，我嘟囔说不划算，师父把烟屁股吐掉，

烟雾混着深秋的白气呵出来。“手艺人是治病救人的，电这东西，弄不好就得出人命，

钱多钱少，良心摆正。”他就这样，话不多，说出来都带着股铜锈和绝缘胶皮味儿。

我以为我会一直跟着他，接他的班，做个像他那样的手艺人，虽然发不了大财，但踏实。

直到那个下午。师父肺癌晚期，瘦得脱了形，躺在医院白得瘆人的病床上，

像截被烧焦的木头。师娘和女儿小雅守在旁边，眼睛肿得像桃。我扑到床前，

嗓子眼堵得说不出话。师父的手枯瘦得像鸡爪子，却异常有力道，死死攥住我的手腕，

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他喉咙里像拉着破风箱，呼哧带喘，拼尽最后力气，

“小……明……记住……有活……就干……没活……就……偷电缆……”最后一个字音落下，

他手一松，眼睛没了光。病房里顿时爆发出师娘和小雅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僵在原地，

手腕上还留着他掐出的红痕，脑子里嗡嗡作响。偷电缆？师父一辈子正直，

临走怎么会交代我干这个？是不是病糊涂了？

还是……这行当里有什么我不懂的、来钱的偏门？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的困惑搅在一起，

让我失去了判断力。我看着师父那张灰败却似乎带着某种急切嘱托的脸，

一股热血混着眼泪冲上头顶。师父肯定有他的深意！他绝不会害我！这是遗训，比天大！

我重重点头，对着那张再也不会睁开眼的脸，一字一顿！“师父，你放心，我记住了。

有活就干，没活就……偷电缆！”十年了，我靠着这句话活过来。

每次夜里扛着液压钳、背着沉甸甸的赃物，

穿梭在荒郊野岭或昏暗工地时；每次被巡逻的手电晃到，

亡命狂奔时；每次把换来的皱巴巴的钞票塞到师娘手里，

看着她愁苦又带着一丝依赖的眼神时；甚至在法庭上，听着宣判，我都死死咬着这句话。

这是师父的遗命，是我张明仗义的证明。我甚至生出一种扭曲的“自豪”，看，

我为师父一家扛起了生计，虽然方式不对，但心是红的！十年，

师父的坟头草怕是都长老高了。凭着模糊的记忆，拐进那条熟悉的旧巷子。巷子更破了，

墙上的拆字喷得密密麻麻。师父家那个小院门虚掩着。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师娘正坐在院里的小凳上摘菜，背影佝偻，头发白了一大半。听见动静，她回过头，

看到是我，愣住了，手里的豆角掉在地上。十年岁月在她脸上刻满了沟壑，眼神浑浊，

带着一种长期劳碌留下的麻木。“师娘。”我喉咙发干，声音沙哑。师娘眼圈一红，

放下菜筐站起来，撩起围裙擦擦手，又擦擦眼角：“出来了……也好，出来了就好。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她张罗着给我倒水，

问我在里面吃苦没有，语气小心翼翼，带着愧疚。

我看着这个因为我那点“赃款”而勉强维持，却显然并未得到多少改善的家，心里一阵酸楚。

我坐牢，她们的日子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小雅呢？”我问。师妹李小雅，

我进去时她才上中学，扎个马尾辫，见我就笑。“她……上班去了，在个超市，忙。

”师娘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多说。一阵难言的沉默。我鼓起勇气，想把憋了十年的话倒出来。

“师娘，我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你们家。但我没忘师父的话，

我一直记着……”师娘突然打断我，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

拿着一个用塑料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出来，递给我。“你师父……临走前一阵，

神智忽清醒忽糊涂的，塞给我这个，说等你哪天……出来了，交给你。

”那是一个硬壳的、页面泛黄卷边的旧书，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我接过来，剥开塑料布，

封面上印着几个褪色的字：《河津方言土语释义》。方言词典？给我这个干嘛？

我疑惑地看向师娘。师娘避开我的目光，低头继续摘菜，声音更低了。

“你师父……老家口音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时候说话，吐字不清不楚的……唉，

你看看罢，折角那页。”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我。手指有些发抖，

我翻开那本散发着霉味和岁月气息的词典。里面密密麻麻是铅印的小字和手写的注释。很快，

我找到了那个被仔细折起来的页角。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方言词汇，

直到停留在那一页的中下方。偷懒tōu lǎn：释义：逃避工作，懈怠。

例句：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啥时候能出息！旁边，

津地区的特有说法：偷点儿懒tōu diǎn er lǎn：释义：稍微休息一下，

歇歇脚。常用于劳作间隙的短暂休整。与“偷懒”程度不同，不含贬义。

“偷点儿懒……”“偷电缆……”我的大脑像被一道惨白的闪电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扭曲、失真。师父临终前那张急切的脸，那含混不清的发音，

那个沉重的、被我误听了十年的“缆”字……原来，原来是“懒”！不是让我去犯罪！

是让我没活的时候，歇一歇，喘口气！十年！整整十年！我最好的十年青春，

我在高墙铁窗下的煎熬，我背上洗刷不掉的污点，

我对自身“义气”那点可悲的坚持……全都建立在一个荒唐到极致、残忍到极点的误会之上！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流。

我想放声大笑，又想嚎啕大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剧烈地抽搐。天旋地转，

原来我的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师娘吓坏了，慌忙过来拍我的背：“小明！

小明你怎么了？别吓师娘啊！”我推开她，踉跄着退到墙边，扶着斑驳的墙壁，大口喘气，

像条离水的鱼。过了不知道多久，那股灭顶的眩晕感才稍稍退去，

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洞。我毁了，被我自己的愚蠢和师父那该死的口音，联手毁了。

浑浑噩噩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师父家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方言词典，

指关节捏得发白。鬼使神差地，我掏出这十年与世隔绝后，师娘塞给我的一个旧智能手机，

连上网，下意识地搜索本地的新闻。一条加粗的标题猛地撞入眼帘，

发布时间是昨天深夜：惊爆！全城多处主干道电缆深夜遭神秘剪断，损失超千万，

交通几近瘫痪！配图是几张现场照片，狼藉一片。文字描述说，手法极其老练，

专挑关键节点，像是对市政电网布局了如指掌。警方已成立专案组，

怀疑是熟悉内业的专业人员团伙作案。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种更深的寒意，

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手法……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手指颤抖着往下滑动。

下面更新了一条几分钟前的最新消息：独家：警方调取案发现场附近监控，获取关键影像！

疑犯背影曝光！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跳了出来。画面质量很差，是夜间模式。

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正背对镜头，扛着一捆沉重的电缆，

敏捷地翻过一处工地围栏。那个背影，瘦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利落和……熟悉。

尤其是肩膀微耸的那个姿态，还有迈步时那种特有的节奏……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呼吸彻底停滞了。像。太像了。像极了十年前，在那些高高的电线杆上，在狭窄的配电房里，

那个身手矫健、让我崇拜不已的——师父李大国年轻时的模样！不可能！师父早就死了！

我亲眼看着他咽的气，亲手帮他穿的寿衣！可那个背影……手里的方言词典，

“偷点儿懒”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钻心地疼。而手机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背影，

则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混乱的脑海深处。十年前师父的遗言，十年牢狱，

这本要命的词典，

还有眼前这桩离奇、手法似曾相识的电缆大案……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冲撞，

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我只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______我像个游魂一样飘荡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

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头换貌。高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的阳光，

刺得我眼睛生疼。曾经熟悉的街角小店变成了连锁超市，柏油马路拓宽了，车流如织，

喧嚣声浪冲击着我久未适应外界噪音的耳膜。可这一切外部的变化，

都比不上我内心世界的山崩地裂。

“偷点儿懒……”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钝刀，

反复切割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十年牢狱，三千多个日夜的煎熬！

是扭曲的、所有在深夜里靠着对师父那句“遗训”的信仰才勉强撑过来的意志……顷刻间，

土崩瓦解，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蹲在路边，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

再一次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涩的胆汁。眼泪混杂着汗水，

滴落在肮脏的人行道上。我不是英雄，不是义士，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一个因为口音问题而毁掉一生的悲剧小丑！那个监控里的背影……像师父？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我的心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亲眼看着师父被推进火化炉，师娘和小雅哭得晕厥过去，那盒冰冷的骨灰现在还供在家里。

死人怎么能复生？可是……那背影的熟悉感，

那种深入骨髓的、属于师父特有的、带着点电工长年爬高踩低形成的微驼又利落的姿态，

又该如何解释？仅仅是巧合？或者，是我精神受创后产生的幻觉？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颤抖着手，再次点开手机上的新闻链接。我将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放大，再放大，

像素格变得粗糙，但那个背影的轮廓却愈发清晰。工装款式普通，鸭舌帽压得很低，

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一能看到的，是裸露的一小截后颈和耳朵的轮廓。

耳朵……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师父的左边耳垂下方，有一颗很小的、褐色的痣！

因为位置隐蔽，除非凑得很近，否则根本看不到。我之所以知道，

是有一次和他一起爬电线杆检修，他在上面，我在下面递工具，阳光正好从侧面打过来，

我才偶然瞥见。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侧后影像，努力想分辨耳垂下方的细节。

但画面质量太差，放大后只是一团模糊的色块。希望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

如果……我是说如果……师父没死呢？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钻入我的脑海。他为什么要诈死？

为什么偏偏在临终前，要对我说那句含混不清、足以将我引向歧途的话？

师娘递给我方言词典，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她知不知道师父可能还活着？小雅呢？

无数个问号像烟花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炸得我头晕目眩。

我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迷雾漩涡，过去十年的认知被彻底打败，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可疑。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十年冤狱，我必须弄个明白！

就算师父真的死了，我也要搞清楚，那个背影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如此像师父的手法作案？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路灯杆。第一个要找的，

就是师娘。词典是她给的，折角也是她指给我看的。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折返回师父家那条旧巷。夕阳将巷子染成一片颓败的橘红色，更添了几分凄凉。

院门依旧虚掩着，我推门进去，师娘不在院里，屋里有灯光透出。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谁呀？”师娘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比以前沙哑了很多。“师娘，是我，张明。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门开了，师娘看到去而复返的我，

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虽然很快被她掩饰过去，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她侧身让我进屋。屋里陈设依旧简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和一股老人味。

墙壁上挂着师父的遗像，照片上的他穿着工装，笑容憨厚。我曾无数次对着这张照片发誓，

要完成他的“遗愿”。现在再看，那笑容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嘲讽。“师娘，”我开门见山，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新闻，说昨晚全城的电缆被人偷了。

”师娘正在倒水的手微微一顿，水洒出来一些。她“哦”了一声，用抹布擦着桌子，

没有抬头看我：“听说了，造孽啊，现在的人，真是无法无天。”“新闻上还说，

”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监控拍到了一个背影，

我看着……看着有点眼熟。”师娘擦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里面有悲伤，有愧疚，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我看不懂的东西。“小明，

你……你是不是在里面待久了，眼花了？或者，是太想你师父了？”她叹了口气，

“人都走了十年了，你就让他安息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她的反应，与其说是安慰，

更像是一种回避和掩饰。她甚至没有表现出对“背影像师父”这种离奇说法的惊讶，

这本身就不正常。“师娘，”我向前一步，举起手里那本方言语词典，声音忍不住提高！

“这本词典，真是师父临终前让你交给我的？他当时，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关于‘偷电缆’……或者‘偷点懒’……他有没有更明确的解释？

”师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就……就是这本词典，

他神志不清时塞给我的，说等你出来给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小明，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好不容易出来，好好重新开始，别钻牛角尖了！

”她的语气带着恳求，甚至是一丝恐惧。过去？让它过去？我十年的青春，我背负的罪孽，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过去！我知道，从师娘这里，恐怕问不出更多了。她显然在隐瞒什么，

而且压力巨大。我不能再逼她，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我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师娘，我知道了，可能……可能真是我太累了，胡思乱想。您别担心，

我这就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师娘似乎松了口气，又叮嘱了我几句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