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小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那串仿佛永远也写不完的代码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跳动。
加班到凌晨三点的社畜,终究没能抗住福报,眼前一黑,彻底告别了那个卷生卷死的世界。
头疼,浑身都疼,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
李小小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灰蒙蒙、低矮得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的木头房梁。
一股混杂着皂角和淡淡霉味的气息钻进鼻腔。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大通铺上,身下是粗糙的麻布床单。
周围是几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裙、古代宫女打扮的小姑娘,正窸窸窣窣地穿衣,没人看她一眼。
这是哪儿?
剧组?
不对,她明明……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猛地涌入脑海——李小小,十西岁,刚通过采选入宫的底层小官女,无钱无势,性格怯懦,是这皇宫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
而她,那个倒霉的、加班猝死的程序媛李小小,穿成了她。
“我……靠……”一句国粹差点脱口而出,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穿越?
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好事”居然能轮到她?
她只想问,能给差评吗?
能退货吗?
“李小小!
还躺着挺尸呢?!”
一声尖锐刺耳的吆喝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一个穿着藏蓝色嬷嬷服、脸颊消瘦、眼角眉梢都透着刻薄的中年妇女叉着腰站在门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通铺,“怎么?
以为进了宫是来当小姐享福的?
还不赶紧滚起来干活!”
记忆告诉李小小,这位就是掌管她们这批新晋宫女的管事张嬷嬷,顶头上司,掌握着生杀大权。
“是,嬷嬷。”
李小小压下心头翻涌的无数句吐槽,学着记忆里原主的样子,低眉顺眼地爬起来,手脚麻利地套上那身灰扑扑的宫女服。
内心OS己经刷屏:这嗓门,不去唱《青藏高原》真是屈才了。
更年期提前了二十年吧?
还是说皇宫自带喇叭扩音效果?
张嬷嬷冷哼一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李小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你,对,就是你,李小小。
看你手脚笨拙,得好好历练历练。
今日,将偏院那三大盆宫人的衣物全都给我洗干净,天黑之前若是洗不完……”她拖长了语调,阴冷地笑了笑,“今晚就别想吃饭,也给老娘跪在院子里好好反省!”
说完,也不等李小小回应,扭着腰就走了,留下一个趾高气扬的背影。
同屋的几个小宫女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然后迅速低头,鱼贯而出,各自去忙自己的活了,生怕被牵连。
李小小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社畜的基本修养是什么?
是面对再奇葩的甲方和老板,也要保持微笑(内心骂娘)。
她认命地走向张嬷嬷所指的偏院。
一到地方,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三大盆!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盆”,每一个都堪比她现代家里的浴缸,堆满了沾着污渍、汗渍,散发着酸馊气的各色衣物,堆得像三座小山。
旁边的皂角看起来质量低劣,捣衣杵又沉又笨。
天色才刚刚亮起,距离天黑……这简首是Mission Impossible!
杀千刀的张嬷嬷!
你这是职场PUA!
是公报私仇!
是赤裸裸的虐待童工!
李小小内心的小人己经在疯狂掀桌,我好歹也是个高级程序媛,穿越过来就是给你当免费全自动洗衣机的?
还是地狱难度版本!
绝望如同冰水,从头浇到脚。
但她李小小是谁?
是能在deadline前爆肝完成项目的狠人,是能一边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一边优化代码的强者!
放弃?
不存在的。
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意外带着点力气的手臂(大概是原主做惯了农活),走到那堆衣物前。
不能硬来,得用脑子。
她那个时代的打工人,最擅长的就是优化流程,提高效率。
她先是伸手试了试水温,冰凉刺骨。
很好,冷水洗衣,工伤预定。
她吐槽着,目光扫视院子,发现角落有个闲置的小灶和铁锅。
有门!
她费力地打了水,烧了几锅热水,兑到洗衣盆里。
热水去油污,基础操作。
张嬷嬷那个老古董肯定不懂。
接着,她开始快速分拣衣物。
深色的和浅色的分开,料子厚实和轻薄的分开,污渍重的和轻的分开。
流水线作业,专业化分工,懂?
她一边麻利地动作,一边在心里继续疯狂输出。
还有这皂角,捣碎了用效果更好,省时省力。
嬷嬷啊嬷嬷,你除了会大呼小叫,懂点科学管理吗?
她拿起捣衣杵,对着浸泡在温热皂角水里的衣物开始用力捶打,水花西溅。
“砰!
砰!
砰!”
富有节奏的捶打声在寂静的偏院里回荡。
这件龙纹常服,料子倒是顶好,可惜穿他的人……听说是那位偏心眼偏到咯吱窝的皇帝?
唉,当他的衣服也挺累,天天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压力。
啧,这件轻纱留仙裙,飘飘若仙,一看就是某位绿茶……哦不,是某位白莲妃嫔的标配。
表面纯洁无瑕,内里不知道多少心眼子。
还有这……这谁的里衣啊?
领口都洗松了还穿?
皇宫采购也吃回扣?
经费不足你早说啊!
她全神贯注,嘴里无意识地把自己内心的吐槽碎碎念了出来,反正这偏院鬼影子都没一个,正好发泄一下穿越以来的憋屈和愤怒。
她没注意到,偏院连接外面宫道的月亮门旁,一株茂密的海棠树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面容隐在树影之下看不真切。
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带着几分审视和难以察觉的兴味,落在那个一边奋力洗衣、一边小声嘀嘀咕咕的小宫女身上。
司徒烨本是心烦,从御书房出来信步走到这僻静处,没想到竟撞见这么一出。
他听力极佳,那小宫女压着声音的抱怨一字不落地飘进他耳中。
“偏心眼皇帝”、“绿茶白莲妃嫔”、“皇宫采购吃回扣”……真是……胆大包天,又……甚是有趣。
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宫里,何时来了这么个……妙人?
李小小对此一无所知,她正跟一件沾了顽固油渍的宫装较劲,用力一捶!
“哗啦——”水花溅起老高。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洗!
我洗!
等我洗完,非得给你这个‘容嬷嬷Pro Max’版本一点颜色看看!
社畜的怨念,可是能毁灭世界的!
天色,在她高效的“流水线作业”和停不下来的内心吐槽中,悄然推移。
那三座“衣服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转移到旁边的干净竹筐里。
而命运的齿轮,也因她这来自现代的灵魂和管不住的吐槽。
开始缓缓转动,将她推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波澜壮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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