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拖着行李箱站在村口时，夕阳正将天边染成血色。老槐树下坐着几个老人，
看见她后突然停止交谈，眼神躲闪。烟袋锅子在石头上磕得“砰砰”响，没人敢抬头。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颤巍巍起身，蹒跚走来：“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她的手背上布满老年斑，指节弯曲得像老树枝。“阿姨，我是来找我奶奶的，她叫王秀英，
住在这个村里。”林薇拿出手机看了眼照片，屏幕里的奶奶笑盈盈的，
是三年前视频时截的图，“三年没见了，我大学放假来看她。”老人们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先前说话的老太太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王婆子没有孙女，你肯定是弄错了。
”旁边一个老头狠狠咳嗽两声，眼神却往村西头瞟。林薇愣住了，正要解释自己小时候来过，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薇！”她转身，奶奶正站在不远处的小路上，
三年不见似乎苍老了许多，背佝偻得厉害，手里拄着一根奇特的木杖，
顶端系着几条褪色的红绳，绳结拧得密密麻麻。“奶奶！”林薇跑过去，
没注意到身后老人们骤然惊恐的目光，有人甚至慌慌张张起身往家里躲。回奶奶家的路上，
林薇觉得村子安静得诡异。才下午五点，家家户户却门窗紧闭，
不少门楣上挂着红绳编织的奇特饰物，像小网兜，又像某种动物的爪子，随风轻轻晃动。
“奶奶，那些红绳是什么呀？”林薇好奇地问，手指忍不住想去碰路边一户人家门上的饰物。
奶奶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碰！”见林薇吓了一跳，她又放缓语气，
“避邪的，乡下人迷信。”她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您个惊喜嘛。”林薇挽住奶奶的手臂，感觉她瘦得只剩骨头，
袖口下露出一道暗红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奶奶的家比记忆中破旧许多，
院墙塌了半边，用荆棘丛围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异常茂盛，树枝上系满了红绳，绳结奇特，
像是某种符号，有的红绳上还挂着小小的布人，布人胸口缝着米粒大的黑扣子。进门时，
林薇注意到门槛内侧洒着一层灰白色的粉末，散发淡淡草药味，像是艾草灰。她抬脚要跨，
奶奶却拦住她：“等等。”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小把米粒，撒在她鞋尖前，“踩过去，
别沾到灰。”晚饭后，奶奶早早让林薇回房休息。房间收拾得干净，
但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墙角摆着一个旧衣柜，柜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符纸，边角卷了边。
林薇躺在床上刷手机，发现信号时断时续，朋友圈刷了半天只出来两条，还是三天前的。
“什么破信号。”她嘟囔着起身，想问问奶奶WiFi密码。推开房门，
她愣住了——奶奶正跪在客厅中央的神龛前，神龛是用槐树木头做的，
上面供着一个非佛非道的诡异神像，神像只有巴掌大，浑身漆黑，双眼被红布蒙着，
手脚都缠着细红绳。奶奶手持三炷香，香灰落了一地，她嘴里喃喃低语：“...红绳系魂，
灰烬掩迹，过路神明，莫要相逼，非吾族类，速速远离...”神像前摆放的不是供果，
而是一碗深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气味，碗沿沾着几根黑色的毛发。林薇屏住呼吸，
悄悄退回房间。奶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她想起白天村口老人们的反应，
想起路上那些紧闭的门窗，心里泛起一丝不安。深夜，林薇被一阵细微的摩擦声惊醒。
“沙沙...沙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行，又像是有人用指甲刮地面。
声音从门外传来，偶尔夹杂着低低的哼唱，调子古怪，像是奶奶的声音，
又比奶奶的声音尖细，像女人在哭。林薇轻轻起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哼唱声戛然而止，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她房间来了！她慌忙躺回床上装睡，被子攥得死紧。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林薇眯着眼，
借着月光辨认出是奶奶的身影，她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红绳，绳头拴着个小铜铃，
反射着微弱红光。良久，奶奶轻轻关上门。林薇听到门外有窸窣声响，
接着是胶带拉扯的声音。她等到外面彻底安静后，再次起身查看。
门缝被什么红色的东西封住了。仔细看，是一根编织复杂的红绳，贴在门缝处，
绳结刚好对着她的床头，如同封印。林薇的心跳加速。这太不正常了！她试着推门，
红绳突然绷紧，发出“嘣”的一声，门居然打不开了。“奶奶！”她拍打着门，
“你把门锁了吗？奶奶！”无人回应。恐惧如冷水浇头，林薇慌忙摸出手机，
屏幕上只有“无服务”三个字。她冲到窗边，发现窗户同样被红绳交叉封住，
绳与绳之间还系着小铃铛，一动就响。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院子老槐树下有个身影。是奶奶。
她正绕着树缓慢行走，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洒着灰白色粉末，粉末圈成一个完整的圆，
刚好把槐树围在中间。最后她停在树下，开始用一把小铲子挖坑，铲子头是生锈的，
挖得泥土“簌簌”往下掉。林薇屏住呼吸。奶奶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布包是深蓝色的，
上面绣着和神像一样的符号，她小心地把布包放入坑中，开始填土，填得格外严实，
还用脚踩了踩。完成后，她突然抬头，直直看向林薇的窗口。林薇慌忙蹲下，心脏狂跳，
后背全是冷汗。等她再次小心探头时，奶奶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棵老槐树立在月光下，
树枝上的红绳随风飘动，像无数只小手在挥。月光下，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
仿佛有生命般蠕动。林薇瞪大眼睛——树下刚刚填平的土坑周围，土壤正微微拱动，一下，
又一下，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突然，一只手猛地从土里伸出！苍白，沾满泥土，
手指怪异扭曲，指甲缝里还夹着几根槐树根须。林薇差点尖叫出声，她死死捂住嘴，
指节泛白。那只手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动作僵硬，突然转向她的方向，
食指直直指向她的窗口，指尖的泥土簌簌落下。“啊！”林薇跌坐在地，浑身发抖。
她连滚带爬地退回床边，用被子裹住自己，一夜无眠。窗外的风声里，
似乎总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天刚蒙蒙亮，门突然开了。奶奶端着早餐进来，笑容慈祥，
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觉：“小薇，睡得好吗？”她的围裙上沾着泥土，
袖口的红绳又多了一根。林薇盯着奶奶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泥土，
指关节处有新的划伤。她强装镇定：“还，还好。”“那就好。”奶奶放下餐盘，
盘子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咸菜，“今天村里有祭祀活动，你待在屋里，千万别出去。
”“什么祭祀？”林薇追问，馒头放在嘴里，味同嚼蜡。奶奶眼神闪烁，
手不自觉地攥紧围裙：“保佑丰收的普通祭祀。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开窗。
”她指了指门框上方——那里挂着一面小小的八卦镜，镜面蒙着灰，正对门口。奶奶离开后，
林薇检查了门窗，昨晚的红绳都不见了，地上的灰也被扫干净了，仿佛只是噩梦一场。
但她注意到院子里的槐树下，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且多了几块压在上面的石头，
石头上也系着红绳。白天，林薇试图溜出去看看，却发现所有门窗都从外面反锁了。
她用力拽门把手，门锁“咔哒”响，就是打不开。她被困在了这里。午后，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刮起了大风，槐树枝被吹得“呜呜”响，像鬼哭。
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人在喊口号，隐约有许多人念念有词，
调子和昨晚奶奶哼唱的一模一样。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奶奶家门外。
林薇透过窗户缝隙窥视。门外聚集了数十个村民，全都穿着暗红色衣服，
衣服上绣着和奶奶围裙上一样的符号，脸上戴着诡异的面具，面具是用槐树木头做的，
眼睛处挖了两个洞，里面塞着红布。奶奶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个陶罐，陶罐是黑色的，
上面缠着密密麻麻的红绳，绳头垂到地上。人群自动分开，
四个壮汉抬着一个绑在竹椅上的年轻女子走来。女子穿着白色的衣服，手脚都被麻绳捆着，
嘴里塞着布条，眼神涣散，头上戴着一个由红绳编织的复杂头饰，像个鸟笼，
把整个头都罩住了。林薇认出那女子——是昨天村口坐着的一个老人的孙女，叫李娟，
去年她还在村里见过，当时李娟还笑着给她递过苹果。“时辰到了。”奶奶高声宣布，
声音尖利，和平时判若两人，“请灵媒！”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是昨天村口那个问她是不是走错地方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根更长的红绳，绳子一端拴着个小布人，布人身上写着字，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