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路口时,阿楚把鱼叉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用宽大的衣服盖上,她低头瞧了瞧,因从小忍饥挨饿,身上穿的捡着她爹她娘的旧衣裳改的宽大衣袍,看不出里面藏了把鱼叉。
阿楚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肚子咕噜噜的响着,她咽了口唾沫,去路边扒了几根草嚼着,抬脚的瞬间,看到了鞋上沾了河边的泥巴,从路边找了块石头蹭掉,又几番检查后,这才安下心往家去。
阿楚隔老远就看到她家隔壁的沙家门口的黑点,走近了一看,沙家那个小孩沙一丘果然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一把摆弄草编的蚂蚱一边瞄着路口。
沙一丘瞧见阿楚回来了,眼珠子转了转,扬起了笑脸,“阿楚,你饿不饿,我爹做了饼子,炸了小鱼,你想不想吃?”
阿楚平时是不理沙一丘的,但今日绑在大腿上的鱼叉给了她信心,她张口道:“想吃,你给我端过来我就吃。”
没想到阿楚会这么说,沙一丘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尴尬的摇头:“你跟我进屋去吃呗,我爹还买了蜜水,我可以分你点。”
“哦,你爹呢?”
阿楚问道。
她还能不知道沙家的底细吗?
沙一丘他爹沙丁是个爱哄小孩的,沙丁是个猎户,靠山吃山,倒也挣了不少钱,平日惯爱拿着这些一两个铜板的吃食把小孩骗进他家,一番玩弄后心满意足的让沙一丘把人送回家。
小孩亲爹亲娘瞧见是另一个孩子送自己家的回来,也没起疑过,沙丁就这么欺辱了全村将近一半的童儿,有的连话都说不清,自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阿楚知道,她曾偷偷拦过几次,但那些小孩不听,只想着吃饼子喝蜜水。
她娘见阿楚还想去告诉小孩爹娘,哭着让阿楚别去,自己反而瞒着她爹去了,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一瘸一拐的,让人小孩爹娘给打了,人说阿楚娘多管闲事,却是他们本就知情,看在沙丁送上门的野猪腿野兔野鸡这些猎物,竟甘心把自己孩子送进狼窝。
阿楚的好心不仅让自己阿娘挨了打,她爹得知这事后,又打了阿娘一顿,说是收了沙丁的银子,以后不许再提这些腌臜事了,再提就把阿楚也送去沙家,让阿楚去当沙一丘的童养媳。
阿娘夜里背着阿楚偷偷哭,阿楚不想阿娘为难,只能装睡,心却是凉了。
下次再遇到沙一丘骗小孩的时候,她就去偷偷套麻袋打了那些小孩,一边学着沙一丘的嗓音骂一边打,那些小孩见了沙一丘就躲着走。
沙一丘百试百灵的饼子蜜水不管用了,也不知缘由,骗不到人怕他爹打他,不知什么时候打起了阿楚的主意。
可阿楚瞧着灰头土脸的一个土妮,鬼精鬼精的,沙一丁不仅骗不到阿楚,还被阿楚骗了不少吃的喝的,这会见阿楚不上当,还问他爹去哪了,顿时不说话了。
“村长今晚开宴,说是有贵客,让全村男女老少都去,你爹去山上打猎给村长送礼去了。”
阿楚笃定的说道,看到沙一丘脸上的惊讶,更确信自己的猜测。
“你、你——”沙一丘正想问你怎么知道,就被阿楚一把推开,阿楚首接反客为主的走进他家院子,首奔厨房小柜,拿起灶台上的一根干草,三两下打开了他爹藏东西的小柜。
沙一丘期期艾艾的跟了上来,见阿楚打开了柜子,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阿楚瞅了眼小柜,里面有处理好的生肉、米和油,还有几个铜板,打开角落的瓦罐拿出几块腌肉,阿楚吃了几块,捏起一块油渣转头伸手说道:“张嘴。”
沙一丘听话的张开了嘴,嚼着油渣吃的眯起了眼。
阿楚又用手指比划了几下生肉块,拿起柜子里的刀轻轻割了一小块,肉眼看几乎察觉不到里面少了,又摸了一把米揣进怀里。
沙一丘见阿楚还想动铜板,立刻说道:“别拿别拿!
我爹每天都数。”
阿楚于是不拿了,又拿了块肉渣赏给沙一丘,也不知有意无意微微抬高了手,沙一丘没在意的踮起了脚吃掉,阿楚指尖不经意的擦过沙一丘的鼻尖,将油点抹在了沙一丘脸上,又轻轻拍了拍沙一丘的脸,“乖。”
沙一丘脸上一红,看着阿楚擦了擦手上的油,将东西摆好,又锁上了柜子。
他不知道阿楚从哪学的开锁的本事,但阿楚带着他偷了一次没被他爹发现,他就惊为天人,本想把这事告诉沙丁,阿楚却将偷来的肉分了他一半,他拿了赃物就不说了。
他这个年纪最是馋肉的时候,可他爹早就玩腻了他,不给他吃好东西,每天就是米粥咸菜的养着,饼子蜜水也都是有数的,骗来人才会给他下一份,骗不来就是一顿毒打。
再加上阿楚说她爹说以后要让阿楚做他的童养媳,沙一丘顿时觉得比起沙丁,阿楚这个未来媳妇才是自己人,于是就继续瞒着了。
其实他爹根本没让他骗阿楚,沙丁瞧不上阿楚这个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土妞,沙一丘每次门口喊阿楚也只是逗她玩,想和她说说话。
阿楚没管沙一丘那些小心思,转身就往门口走。
沙一丘连忙追了过去,“这就走了吗?”
他扯住了阿楚的衣袍,阿楚心里一跳,将他的手打开,怕他发现自己的鱼叉。
阿楚有些愧疚的看过去,刚想安慰一下他,就听到被她打的眼圈一红的沙一丘瘪着嘴说:“别回家,我刚刚就听到你爹在打人,你别去了。”
阿楚面色一冷,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的沙一丘吓了一跳,阿楚匆匆说了句“对不住”就往家里赶去。
阿楚爹昨儿就折磨了阿楚娘一晚,阿楚去河边夜市为了抓点河虾给她娘补补,没想到她爹今天还要打阿娘。
平日里多是打一次就安生几天,这接连两天的毒打,阿娘肯定受不住,她得回去保护阿娘。
阿楚冲进家门,走到院子听到了阿娘的痛呼和她爹的打骂声,一瞬间血气上涌,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打,推开门进了堂屋。
阿楚他娘就睡在东屋,阿楚站在门口,就见东屋里铜盆打翻在地,架子床的纱帐落在地上,她爹把她娘压住,拿枕头按在她娘脸上,竟要把她娘活生生捂死!
她爹手臂泛起青筋,沉浸在杀死她娘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阿楚前所未有的冷静,她撩起衣袍,拔出了那把短鱼叉,眼前浮现在河边看到的那一幕。
彭旻将鱼叉高高举起,狠狠刺进彭山的后脖处。
阿楚轻轻踩在了床边用来垫脚的矮凳,双手握住鱼叉,狠狠刺下。
“啊啊啊!”
阿楚爹惨叫一声,松开捂在阿楚娘脸上的枕头,按住了脖子,扭头看到握着沾血鱼叉的阿楚,大手一挥将阿楚打下矮凳,伸手就要去抢阿楚的鱼叉。
“小畜生!
你敢扎老子!
我先弄死你!”
阿楚爹一脚踩在从矮凳上摔下的阿楚肚子上,去拿阿楚手里的鱼叉。
阿楚大惊失色,她明明学着彭旻的动作,她爹居然没死?
是了,彭旻还把彭山按进水里淹了一会,原来那彭山不是死于鱼叉而是死于溺水!
想通了的阿楚死死握住鱼叉,她才不会乖乖等死!
阿楚一口咬在她爹伸过来的手臂,她爹握拳狠狠在阿楚头上打了几拳,阿楚眼前一黑脑后一疼,学着她曾见过村里咬人的狗,死不松口。
“老子打死你!
小畜生!
***的杂种!”
阿楚爹被血***的更加残暴,见阿楚不松口,一拳又一拳打在阿楚身上。
“砰!”
阿楚怕她爹扣她眼珠子闭上了眼,听到了铜盆敲击的响声,立刻睁开了眼,背在身后的鱼叉一下又一下捅进了她爹的腹部。
“噗呲、噗呲——”鱼叉***她爹身上,血点子溅到阿楚脸上,阿楚却不知疲倦的刺着。
阿楚娘跪在地上,从身后抱着阿楚痛哭出声,“阿楚阿楚!
别扎了,你爹、你爹己经死了……呜呜,阿楚……都怪我,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