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府门,我的婚轿就被一群兵书拦住了。在吵闹如同菜市场的议论声中还夹着尖叫,
若没想错应该是我家的陪嫁丫鬟,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我扯下遮盖视野的红盖头,
眯着眼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江沂!你要干什么?!”“啧,当然是接夫人回去拜堂。
”他一把把我拉上马背,整个人被他揽入怀中。额头磕到他硬实的胸膛,
眼角不自觉沁出泪花。狗东西,怎么这么硬?
————————————从见到江沂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们天生不合,命格相冲。
那时,我随着兄长踏青,城郊外的桃花开的绚烂,如同一片粉色的云海。
此时正是踏青的好时节,我不喜交际,趁着兄长与同窗交流时,悄悄带着丫鬟走到了人少处,
独享这灿烂的春光。行走间,我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跤,扭伤了脚踝,
丫鬟把我扶到一棵粗壮的桃花树下,确认没有危险后,就急匆匆地去寻找兄长了。
我只能暗自懊恼自己的不小心,又看着风拂过后,洋洋洒洒飘落的粉色花瓣,惊叹,
此行不虚。“啪。”一册书从树上掉落,正正砸在我头顶,我仰头看去,
只看见一角玄色的衣摆。我捂着头,痛得泪水盈满眼眶,
想着父亲教我骂人不能太粗俗要保持风度,我忍了忍,一脚踹到了树干上,只是我忘了,
这是受伤的那只脚!伤上加伤!也不知是不是我爆发了潜力踹动了树,树上的人一惊,
滚落了下来。那人一动不动躺在树下,我尝试唤了几声:“喂,你没事吧?”“摔傻了吗?
”“你还好吗?”我捡起了一根树枝,靠近了些,戳了戳他的手臂,没动。
虽然是想报复这人的砸书之仇,但他罪不至此,不会真摔死了吧,还是摔坏了。
我又靠近了些,他看上去不大,不过十三四岁,墨发如瀑,稚气未脱的脸庞已经带上了棱角,
眉宇已经初见锋利,高挺鼻梁,与桃花一色的薄唇。
能够料想到他日后定是无数少女的心上郎。如今却躺在这不知生死,我心沉了沉,
家中教养让我做不出来就这样抛下他,装作从未见过,
也不知道过失致人死亡是需要判什么刑。想到日后悲惨的牢狱生涯,我含着泪,又凑近了些,
准备探探他的呼吸,万一还有救呢?突然面前这人睁开了眼,翻身跃起,一把握着我的手腕,
把我压到树下。春衫有些轻薄,我被身后粗糙的树皮磨着生痛,怒目瞪着近在眼前的俊脸。
好家伙我就说,这也不算高的桃花树,怎么摔下来,人也不至于就没了吧。
先前看他胸膛没有起伏,真是吓死我了。我松了一口气,至少我不用去牢里了。
只见面前这人不知廉耻地又凑近了些,鼻尖与我几乎要碰在一起,呼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
我屏住呼吸,涨红了脸,怒火几乎要从眼里喷射而出。感受了挣脱了几下,
却依旧被握地紧紧的手腕,我咬牙切齿道:“放手!”“我不放你又能怎么样?
”少年眉梢扬起,唇角翘地高高的。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呢!我狠心一闭眼,踮起脚尖,
就是一咬,那就不怪我不讲武德了。江沂痛地一吸气,捂着鼻子,退了好几步,
我挣脱了束缚,连忙离他远了些。只是走的时候脚踝痛地我一缩脚,啪嗒,又是一摔,
我摔懵了,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到家了。江沂捂着鼻子也不妨碍他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有人平地摔哈哈哈哈。”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在眼眶打转的泪水被我生生止了回去,不能哭,不能在这个人面前哭,那是示弱的表现。
“你叫什么?”他蹿到了我前面,鼻子上还有我刚刚咬上去的牙痕,他伸了手,
就在我以为他良心发现要拉我一把时,他立马又收了回去,“你求求我,我就拉你起来。
”我气沉丹田,指了指远处。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什么也没有,于是不解道:“啊?
那里什么都没有。”“我的意思是,滚!”我皮笑肉不笑道。江沂依旧笑嘻嘻,没有生气,
“你把我从树上踹下来,又咬了我一口,不能就这么算了。”刚才砸到我头的书,就在手边,
我拿住朝江沂扔了过去。他一闪,接住了书,随手翻了两页,啧啧两声,
戏谑地笑道:“原来你也喜欢看,但我已经有一本了,就不必送我了。
”刚才我瞥见书名《风月情叙》,我直觉不是什么正经书。“登徒子!
”受到良好家世熏陶的我,又少有人在我面前骂人,骂人的词汇实在贫瘠地很,
憋了半天也不过这两个词,“***!”“昭昭!”兄长来的及时,打断了我含而未发的怒火,
否则我真的会干脆选择和江沂同归于尽。世上难买早知道,
不然今日我绝对绝对不会踏出家门一步!“哥哥。”我眼泪再也止不住,委屈地朝兄长撒娇,
“昭昭好痛。”兄长小心把我抱到一边,往上撩了一些我的衣摆,握着我的小腿,
小心查看我的脚踝,他皱了眉,看我哭唧唧的模样,心软了又软,到口的训斥没有说出口,
柔着声音哄着我:“痛不痛了?以后还乱不乱跑?哥哥这就带你回去。
”我没注意到江沂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愧疚。兄长抱起我,也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看过去,语气不免带着哑然,朝着江沂点头示意,“江世子。”“哟,郁景之。
”江沂抱着手,看着在兄长怀中抽抽噎噎的我,语气意味不明道,
“这就是是你那藏着掖着的妹妹啊,今日怎么让她独自出来了。”我停了哭泣,
泪眼朦胧地望着兄长,“哥哥,我好痛。”如今的我只想离江沂远远的,早早回去上药,
父亲信道,我受其影响,对玄学也是有几分相信的,今日运气不佳,不易再生波折,
既然兄长认识他,也不怕找不到人。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何况我已经猜出这惹人厌的少年是谁,
这整个大宣朝姓江的又是这个年岁的世子又有几个呢。江沂是那个家世显赫,
父亲是大宣朝唯一的异姓王,平南王,母亲是长公主,先皇唯一的女儿,
嫡长公主元德公主的世子爷。对于江沂我早有耳闻,不服管教,离经叛道,嚣张跋扈,
与那些纨绔世家子弟一般无二,与这些名声同等并列还有他那副容貌。性子这么恶劣,
真是白瞎了张那么好看的脸。兄长敷衍地向江沂告辞,匆匆带我回了自家马车。
也没看见江沂立在原地,握着书册,望着兄长抱着我的背影,良久未动。脚上的伤,
我几乎养了近一个月才算好全,不喜交际和不喜出门是不一样,如今我被困在院落,
看着烂漫的春日,只能窝在摇椅中看书。从兄长的书房搬了许多话本来,
我也不知兄长什么时候喜欢上看话本了。
这日正好看见夹杂着那本曾砸过我头的《风月情叙》,我好奇的翻了翻,啪一声扔了出去,
身边做着针线的丫鬟一惊:“小姐,你怎么了?”我脸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想着刚刚书中描述露骨的词句,我真是恨不得把书烧了,我缓了缓,安抚丫鬟道:“没事,
没拿稳,你去把书捡回来吧。”丫鬟看了看有些咬牙切齿的小姐,
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孤零零的书。好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看着丫鬟懵懵懂懂地把书递了回来,我没接,吩咐道:“去把它烧了吧,我不喜欢。
”这时我就在庆幸,还好这丫鬟识字不多。想着这是从兄长书房拿的,兄长比我大了五岁,
已经十七,也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或许他只是好奇呢。我劝说自己,但思来想去,
我还是决定去提醒一下兄长,此物万不可沉迷,他明年就要下场春闱,还是安心学习得好。
“我们去兄长那里!”我下定了决心,我现在去提醒兄长,比日后兄长失意,父亲失望要好。
“是小姐,那这本书?”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突然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道。“等回来再烧。
”这大好的时光不用来读书都浪费了,兄长一定是在书房。我径直往兄长的书房而去,
看见哥哥的小厮守在门口,我就知道他一定在这,我松了一口气。“哥哥。”未等小厮通报,
我闯了进去,喊道。两道视线转过头,齐齐看向我。我尴尬地笑了笑:“哈哈,
哥哥有客人在,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跟在我身后的小厮懊恼地摸了摸头:“小的这不是来不及说吗。
”我来兄长的书房从来不需要通报,今日也未听说兄长有哪个朋友会上门拜访,
倒没想到会有其他人在。“怎么如此风风火火,脚伤可是好全了?”他朝着旁边人无奈笑笑,
“这是舍妹,你们之前见过。”兄长向我招招手,向我介绍道:“这是江世子。
”先前逆着光,视线有些模糊,如今走近了才看清,这就是江沂吗!我瞳孔地震,
兄长书房多出来的话本,和那本风月书都有了解释,原来是有人在带坏兄长。不行,
不能让兄长受到江沂的荼毒。我挪到兄长背后,故作羞赧地笑了笑,
低声问道:“江世子怎么会来我们家?”我记得我家与江家并没有什么交集。
兄长揉了揉我的头,以为我是因为看见有外人在害羞了,没有怀疑,
“元德长公主殿下与娘亲是故交。”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兄长低下头顿了顿,小声与我道:“江世子最近在读书,长公主殿下太过高兴,
又怕江世子只是一时兴起,便想找个人看着他,引导他,长公主殿下想到了我,求了娘亲,
娘亲不好拒绝,同意了江世子与我一同读书。”我篡住了兄长的衣袖,
眼底的担忧是实打实的,“可是,江沂他……”我话没说出口,江沂靠近我与兄长,
微弯着腰,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昭昭在与景之兄说什么,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真该死啊,这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悄悄话话吗,要是能与他说,我与兄长干嘛要咬耳朵呢。
我扯了扯兄长衣袖,示意他跟我出去。“没什么。”兄长冲江沂歉意地笑笑,
“昭昭有事找我,先失陪了。”江沂没有跟过来,我又感受到春日的绚丽,鸟语花香,
暖阳和煦,风都是温和的。我更觉得,我与江沂一定是有点玄学问题在的,天生犯冲,
八字不合。在背后说人坏话,我还是第一次,有些心虚,随即又想到我说的都是实话,
但我还是不能理直气壮,果然我真是善良啊。“哥哥,我之前在你书房拿的话本,
是不是江沂的。”我直接问道,“你看过那些书吗?”兄长面上带上一丝疑惑,
“那些话本都是江世子送来的,他说姑娘家都喜欢这种,我想你不能出门,用来消遣也不错。
”“哥哥没有看过吗?”兄长摇了摇头,迟疑道:“我翻了几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松了一口气,兄长没看过就好,“哥哥你明年就要下场了,这些杂书还是先不要看了。
”“好好好,昭昭怎么管起哥哥来了。”兄长笑的无奈,一如既往地答应我的要求。
我想着那堆话本夹着的《风月情叙》,火气蹭蹭往上爬,果然江沂是故意的。
我咬牙道:“哥哥之前怎么没与我说,江沂会来我们家。”我甚至没听身边丫鬟谈起过。
“你不出院门,自然是不知道了。”我想起这个月,除了去了两次兄长书房,
一次父亲与母亲的主院,就再没有出过自己院落了,沉迷话本无法自拔……我咳了两声,
掩饰尴尬,“哥哥。”江沂透过支起窗户,朝这边看来,我看见他似乎笑了笑。
我压低了声音,“哥哥你还是离江沂远一些,他肯定不安好心,有所图谋!”“昭昭。
”兄长认真地看着我,他说得严肃,“外面传言不可尽信也,我与江世子相处的这些时日,
他并不像外面说的那样不堪,你日后就知道了。”还有日后?我愣住了,有几分委屈,
松开了兄长的衣袖,果然,我与江沂就是天生犯冲。兄长见我这般模样,叹了口气,
揉了揉我的头顶:“昭昭,外面也传言说,郁家小姐,无颜无才,故不喜出门,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我皱了眉,谁传出如此离谱的传言,家中父母,兄长长的也是人中龙凤之姿,
我怎么会差!再过几年,待容貌长开了,这景都第一美人第一称号一定落在我头上,
就是这么自信。兄长见我气呼呼的脸笑了,“难道昭昭是真的如传言一样吗?
这都是他人胡乱说的,昭昭长的如花似玉,在哥哥眼中再好看不过了。”见我重新笑了,
兄长才松了一口气,“这次就原谅哥哥了,下次也不许拿我举例了!”“嗯嗯好,
我就知道昭昭最善解人意了。”我抬头又看见江沂正好整以暇地在窗边看着我们兄妹交谈,
心情好,没与他计较,冲他敷衍地笑了笑。不行,兄长被江沂假象骗了是一回事,
我一定不能兄长被带坏!绝不能让他与兄长独处,谁知道他下次会不会带奇怪的书给兄长。
何况我们之间还有恩怨未了,郁府可是我家,我一定整的江沂再也不想踏入郁府一步。
我又朝江沂笑了笑,这次真挚了许多。……我与江沂之间是暗潮汹涌,我得了他娘喜欢,
他得了我娘偏爱,他被他娘训,我被我娘唠叨。他天生武学奇才,我对此毫无天赋,
毕竟我家都是文官出身的。我骂他:“莽夫。”他讥笑我:“书呆子。
”整个郁府虽然没有被闹的鸡飞狗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之间很不对付。他说好,
我便说不好。我出门,他就跟着非要横插一脚。他喝酒,我悄悄向大长公主殿下告状。
我罚抄,他在一边笑嘻嘻看话本吃果脯。……永安十年,南蛮进犯,趁大宣朝措手不及时,
夺了合兆与流峰两城。皇帝大怒,诏平南王为主帅,率领五十万大军,征南。
江沂会随父一同去战场,他离京时,我们俩之间的争斗,正好是我比他多赢一次。“江沂,
你可别死在那儿了,不然你只能下辈子再赢我了。”“放心。”江沂似乎有很多想说的,
却又什么都没说,他扬起笑,眸子如同缀满了星河,整个人耀眼的如同烈阳,“等我。
”……永安十一年,捷报一封封从南疆传来,笼罩景都多日的阴霾都散了。
再过几日就是年节了,天空絮絮下起了雪,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间,我与父亲在庭中煮茶赏梅。
父亲最是喜这种风雅之事了。点点红梅于枝头傲然绽放,欺霜凌雪,
热烈地带着蓬勃的生命力。父亲心情极好,“待明年秋猎前,平南王便能班师回朝了,
这次打的南蛮至少十年不敢再犯。”“倒没想到江沂那小子如此出色,真是天生将才,
虎父无犬子啊!”他感慨,“先前多少人暗中嘲笑平南王生了个逆子,
如今怕是羡慕地睡不着了。”我忍不住笑了,那一封封捷报上,江沂的名字不少,
大大小小的战争,他出奇的出色,整个景都的纨绔子弟都夹着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