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窗外那个血肉模糊、被称为“母亲”的怪物，另一半是蹲在窗下，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落叶的我。
时间好像静止了。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各种念头胡乱地飞。
报警？
我该怎么说？
说我妈被人扒了皮，变成了怪物，现在正站在我家二楼窗外？
警察不把我当成精神病抓起来才怪。
打电话给爸爸？
他今晚在朋友家喝酒，要很晚才回来。
我跟他说，他会信吗？
他会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然后反过来骂我一顿？
打电话给姑姑？
问问我妈到底在不在她那儿？
对，打电话给姑姑！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以验证现实的办法。
这个念头让我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必须确认，必须知道，真正的妈妈现在在哪里。
夜晚周围黑漆漆的。
我的手机就扔在床上。
从窗边到床边，不过不到一米的距离，此刻却像隔着一条生死之河，走错一步，就会被这河流撞走我不敢动。
我怕我一动，哪怕发出最轻微的响声，窗外那个东西就会察觉。
它没有眼睛，但它的听觉一定很灵敏。
刚才我只是推开一条窗缝，它就“看”过来了。
好在窗是那种不透明的，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光……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语气里己经带上了一点点不悦。
“是不是在拿手机？
快点出来，帮我个忙。”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它知道我在里面。
知道我要拿手机。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疼痛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
我必须拿到手机。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颤抖的西肢。
我把身体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地面，用手肘和膝盖，一点一点地，朝着床的方向挪动。
一厘米，两厘米……地板是瓷砖，我生怕一不小心就压出一声“咚‘’的呻响。
我的每一下移动，都小心翼翼到了极点。
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黏糊糊地贴在背上，空调的风，吹的我又冷又难受。
窗外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
它是在等待吗？
还是在倾听？
我不敢抬头看，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着窗户的方向。
那个黑色的轮廓，像一尊死神的雕像，立在那里，散发着无尽的恶意。
终于，我的指尖碰到了冰冷的床沿。
我心里一喜，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手机就在床头，我得爬上床才能拿到。
我慢慢地撑起上半身，一只手先搭在床垫上，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
我像一只壁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分散开，慢慢地，慢慢地爬了上去。
生怕它发出吱呀一声，不过还好，床垫够软，没有发出声音。
我缓慢挪开被子手机就在枕头边。
我伸出手，颤抖着把它抓在手里。
屏幕上反射出我那张惨白的脸。
拿到了！
我立刻缩回手，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把手机紧紧握着。
我不敢开灯，只能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然后，我用同样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爬下床，缩回了门的墙角。
解锁。
打开微信，找到通讯录。
我的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点错了地方。
姑姑……姑姑……找到了！
点击，输入信息，“姑，我妈在你那儿吗？”
发送。
然而迟迟未见姑姑的回复。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让我过的很漫长。
我死死盯着屏幕，刷新，退出，再点开。
我一咬牙，按了下去。
屏幕上跳出“正在呼叫…”的字样，我立刻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死死地捂住了听筒。
“嘟……嘟……嘟……”电话接通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忙音混在一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快接啊，姑姑，快接电话啊！
就在这时，窗外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你在给谁打电话？”
它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问“你吃饭了吗”一样。
但这句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它听到了！
它听到电话的声音了！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下意识地就要挂断电话，但一个念头阻止了我。
不能挂！
我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低，用手死死地捂住听筒，只留下一条小缝。
“喂”，听到电话接通，并且传来姑姑的声音我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靠在墙上，深深做了个深呼吸，刚才那通电话，感觉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立刻打开和姑姑的聊天记录：第一条：“姑，我妈在你这吗？”
第二条“哈哈哈，在的，怎么了，这么大孩子了，还要妈妈陪啊”这让我的精神放松少许。
虽然确认了妈妈的安全，但我现在的处境，没有丝毫改变。
甚至，更糟了。
因为窗外那个东西，己经知道我发现了它的破绽。
“为什么要挂电话呢？”
那个声音幽幽地响起，这一次，不再是从窗外传来。
而是从……门口。
我猛地抬头，看向房门。
门缝底下，那微弱的光线，被一个黑影挡住了。
它……它什么时候离开窗户，跑到我门口来了？
我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砰。”
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地在门板上敲了一下。
“砰……砰……砰……”敲门声，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奏地响着。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脏上。
“光，开门啊。”
是我妈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为什么不理妈妈？”
“你是不是生妈妈的气了？”
它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关切，就像一个被孩子拒之门外的母亲。
可我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刚刚还想骗我出去的，被扒了皮的怪物。
它在演戏。
它在用我最熟悉的声音，说着最让我心软的话，试图瓦解我的心理防线。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缩成一团，躲在墙角最黑暗的角落里。
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怕它听见我的呼吸。
“你不开门，妈妈就自己进来了哦。”
门把手，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它在转动门把！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刚才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咔哒……咔哒……”门把手被拧到了底，但门锁牢牢地卡着，门并没有被打开。
门外安静了片刻。
我屏住呼吸，心跳几乎停止。
它会放弃吗？
“这孩子，怎么还把门给锁了呢？”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然后，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滋啦……滋啦……”像是……指甲在刮木门的声音。
尖锐，刺耳。
那声音从上到下，慢慢地，在门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我的头皮都炸开了。
它在干什么？
它想把门抓破吗？
“光，你再不开门，妈妈就要生气了。”
它的声音，冷了下来。
之前那种温和的伪装，正在一点点剥落。
“砰！”
一声巨响。
整个门板都震动了一下。
它在撞门！
“砰！
砰！
砰！”
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响。
门框和墙壁连接的地方，己经有灰尘簌簌地往下掉。
那扇薄薄的木门，在它的撞击下，发出了痛苦的***。
它撑不了多久了。
我完了。
我彻底完了。
我绝望地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我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