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北方的异光,如同梦魇般烙印在林守心脑海。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望北镇。
市集上往日喧嚣不再,人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不安。
关于狼骑破关、边军溃败的流言,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林守心刚打开茶肆的门板,就见老镇长在一群青壮的簇拥下,步履蹒跚而又急切地朝他走来。
老镇长脸上没了往日的慈祥,只剩下深深的忧虑和决绝。
“守心,”老镇长声音沙哑,首接抓住他的胳膊,“不能再等了!
刚得到确切消息,北面五十里的烽燧昨晚全灭了!
狼族的前锋骑兵最快明日就能到!
镇上决定,所有能走的人,立刻往南边的苍云山撤!”
消息如同惊雷,炸得林守心耳边嗡嗡作响。
虽然早有预感,但噩耗真的来临,还是让他一阵心悸。
他看着街上仓皇收拾行装、哭喊声连成一片的镇民,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只是一个说书人,乱世之中,能做什么?
“守心,你读过书,明事理,有见识。”
老镇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次撤离,老弱妇孺太多,人心惶惶,需要有个能稳住局面的人。
我老了,腿脚不便,带着大家走不快。
你年轻,大家也都信服你,我想让你帮着张罗队伍,照应着点。”
林守心下意识想拒绝,这担子太重了。
可看着老镇长殷切而信任的眼神,看着周围镇民恐慌无助的面孔,他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了那个军汉,想起了他紧抱的行囊和眼中的沉重。
有些责任,避无可避。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头:“好,镇长,我尽力。”
撤离在混乱中开始了。
家家户户扶老携幼,推着独轮车,背着沉重的包袱,汇成一股悲怆的人流,缓缓涌出望北镇的南门。
哭声、喊声、牲畜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林守心忙得脚不沾地。
他帮着分配有限的粮食和车辆,安抚哭闹的孩子,协调青壮护卫的位置。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在混乱中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惊慌的人们找到了一丝主心骨。
张岚,那个昨日才离去的军汉,竟也折返回来,主动承担起护卫指挥的职责,他经验丰富,安排岗哨、探查前路,有条不紊,成了林守心最得力的臂助。
队伍行了一日,入夜时,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扎营。
疲惫和恐惧笼罩着所有人。
篝火旁,孩子们蜷缩在母亲怀里低声啜泣,大人们则沉默地望着跳动的火焰,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林守心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眼前凄惶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他拿起随身带着的醒木,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一拍。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附近人们的注意。
“乡亲们,”林守心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开,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知道大家心里怕。
我也怕。
但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咱们离开了家,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回去!”
他顿了顿,开始讲述一个关于古代先民迁徙、历经磨难最终找到乐土的故事。
他没有渲染悲情,而是着重描述旅途中的互助、绝境中的希望、领袖的智慧和众人的团结。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渐渐驱散了人们心头的部分寒意。
篝火映照下,一张张麻木恐惧的脸上,开始重新浮现出生气。
故事讲完,营地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有人开始小声商量明天的路程,有人拿出干粮分给邻人。
苏晓,那个草药少女,默默地用沿途采集的草药,为几个脚上磨出水泡的人处理伤口。
林守心暗暗松了口气。
他意识到,他的“说书”,在这种时刻,或许比任何刀剑都更有力量。
它不能杀敌,却能凝聚人心。
夜深人静,大部分人都裹紧单薄的衣物,在疲惫中睡去。
林守心却毫无睡意,守着一堆快要熄灭的篝火,望着北方望北镇的方向。
那里,此刻是怎样的光景?
忽然,负责守夜的张岚猛地站起身,侧耳倾听,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他压低声音,对林守心急促道:“不对劲!
有马蹄声,很杂,数量不少……是从北边来的!
不像是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