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发现公寓里装了监控,是在住进苏晚公寓的第七天清晨。
那天他醒得比平时早,五点半就睁开了眼,窗外还蒙着层淡青色的雾,楼下的环卫工刚推着垃圾车经过,扫帚划过地面的 “沙沙” 声隐约传上来。
他想起前一晚苏晚说要去给闺蜜送东西,得晚点回来,心里动了点小心思 —— 或许能趁这个空档,找机会联系上刘萌萌,跟她说说自己的处境。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穿拖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实木地板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客厅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只留了条缝,晨光从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光带。
他刚走到客厅角落,准备去拿藏在书架最底层的旧笔记本,眼角突然瞥见茶几下方有个黑色的小盒子 —— 盒面上有个红色的指示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像只窥视的眼睛。
顾言的心猛地一沉,他蹲下来,仔细看那个盒子,才发现是个监控主机,屏幕被一块白色的桌布盖住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掀开桌布,屏幕瞬间亮了起来,分成了四个清晰的画面:左上角是卧室,能看到他刚睡过的那张床;右上角是客厅,他现在就站在画面里;左下角是书房,他的设计稿还摊在书桌上;右下角最刺眼 —— 是卫生间,连淋浴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每个画面的角落里,都打着实时时间和日期,下方还有个小小的 “录制中” 标识。
顾言的手指放在屏幕上,能感觉到主机传来的轻微震动,像是在持续吞噬着这个空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想起这几天苏晚的反常 —— 每天晚上都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茶几发呆,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写写画画,他去卫生间的时候,总觉得门口有动静,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甚至他昨晚翻书的声音大了点,苏晚都能隔着卧室门问他 “是不是睡不着”。
原来不是错觉,是真的有双眼睛,24 小时盯着他。
顾言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愤怒和屈辱像潮水一样裹住他。
他伸手抓住监控主机,狠狠砸在地上 —— 塑料外壳裂开一道缝,屏幕瞬间黑了,红色的指示灯也灭了。
主机摔在地上的巨响,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吓得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就传来了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你在干什么?”
顾言回头,看到苏晚站在卧室门口,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香槟色睡裙,头发披在肩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她手里拿着个刚拆封的监控主机,和他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备用机。
“你装监控?” 顾言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苏晚,你居然在卫生间都装了监控?
你把我当什么了?囚犯吗?”
苏晚没生气,只是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捡起地上摔碎的主机,指尖划过裂开的屏幕,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不是想监视你。” 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委屈,“我只是怕你偷偷离开 —— 就像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布偶猫,趁我不注意跑丢了,我找了三天,最后只在老房子的阁楼里找到它的项圈,上面全是灰。”
她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水汽:“我不想再失去了,顾言。你答应过我不离开的,为什么还要找机会跑?”
“我找机会跑?” 顾言觉得可笑,“你把我锁在这栋公寓里,删了我的联系方式,现在还装监控盯着我,你凭什么要求我不跑?
苏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不觉得可怕吗?”
苏晚没接他的话,只是起身走到茶几旁,把备用监控主机接好电源。
屏幕再次亮起来,四个画面重新出现,只是这次的角度稍微调了调,能更清楚地看到客厅的每个角落。
“你砸多少,我就换多少。”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栋公寓里,还有三个备用主机,你要是想砸,我可以陪你砸到天亮。”
顾言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他知道,苏晚是认真的,她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在身边。
“我不是想监视你。” 苏晚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里带着点恳求,“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你看,我每天都在记录你的作息 ——”
她拿出一个蓝色的笔记本,翻开给顾言看。里面的字迹很工整,每页都画着表格,详细记录着顾言的一举一动:“9 点 05 分喝了半杯水,杯子是蓝色的;10 点 12 分翻了第 3 本建筑书,看到第 47 页;12 点 03 分对着窗户发呆,发呆了 17 分钟;14 点 20 分去了趟卫生间,用了 8 分钟……”
表格的最后一列,写着苏晚的 “备注”:“今天喝水太少,明天要多提醒他;发呆的时候在看对面的写字楼,是不是想公司了;卫生间的灯坏了,明天要找人修。”
顾言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心里一阵发堵。苏晚的 “关心” 太沉重了,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裹得喘不过气。“苏晚,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疲惫,“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你把监控拆了,我保证不离开你,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以前?” 苏晚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以前你会跟我聊老房子,会跟我一起去看设计展,会说喜欢我做的奶油蘑菇汤。可现在呢?你只会想着怎么离开我,怎么跟你的同事联系。顾言,不是我不想回到以前,是你先变的。”
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指着对面的写字楼:“你昨天对着那里发呆,是不是在想刘萌萌?是不是在想怎么跟她一起离开我?”
顾言的脸色瞬间变了:“我没有!我只是在想项目的事!”
“你不用解释。” 苏晚打断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你想什么都可以。” 她转过身,看着顾言,眼神里带着种偏执的温柔,“我会等你,等你想通了,等你真的愿意留在我身边。”
顾言没再说话,只是走到沙发旁坐下,双手***头发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反抗只会让苏晚更极端,顺从又让他觉得窒息。
那天下午,苏晚真的找人来修了卫生间的灯,还换了个新的浴霸。工人来的时候,她全程盯着,不让工人和顾言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工人递工具给顾言,她都要先接过来,再转给顾言。
工人走后,顾言看着苏晚,突然问:“你那只布偶猫的项圈,还在吗?”
苏晚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在,我放在一个木盒子里,藏在书房的抽屉里。” 她走到书房,拿出一个老旧的木盒子,打开给顾言看 —— 里面放着个白色的项圈,上面绣着小小的向日葵图案,边缘已经磨损了,还沾着点褐色的灰尘。
“这是我在老房子的阁楼里找到的。” 苏晚的声音很轻,“那时候阁楼里全是蜘蛛网,我爬进去找了好久才找到。找到的时候,项圈上还缠着根猫毛,我没舍得扔,一直留到现在。”
顾言看着那个项圈,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狗 —— 也是白色的,后来丢了,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那时候他也很伤心,甚至跟父母闹了很久。他突然有点理解苏晚了,她不是天生偏执,是失去过太多,所以才害怕再次失去。
“苏晚,” 顾言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你把监控拆了,我不找刘萌萌,也不找房子,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苏晚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慢慢点头:“好。”
顾言以为事情会慢慢变好,以为苏晚会真的拆了监控。可他错了,苏晚只是把监控的屏幕换了个地方,藏在了书房的书柜里,每天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去看回放。
妙依听到这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记本。她看着苏晚手里的木盒子,突然想起自己抽屉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 里面放着半块旧橡皮,是小时候和一个女孩一起用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妙小姐,你怎么了?” 苏晚注意到她的走神,问。
“没什么。” 妙依赶紧回神,“我只是在想,顾言后来有没有真的跟你好好过日子。”
“没有。” 苏晚摇头,眼神暗了下来,“他只是在骗我,他还是在找机会离开我。” 她顿了顿,指尖在木盒子上轻轻划着,“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留在我身边。”
阿渡这时突然开口:“苏小姐,你老房子的阁楼,是不是有个小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梧桐巷?”
苏晚的动作猛地顿住,她抬头看向阿渡,眼神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只是猜的。” 阿渡的声音很平淡,妙依却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在确认什么。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装纸上的图案和苏晚项圈上的向日葵,竟然一模一样。
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苏晚手里的木盒子上,项圈上的向日葵图案在光线下闪了闪,像一颗固执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