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砸在天穹集团的玻璃幕墙上,跟无数钢针狂刺似的。
林羽走出员工通道时,裤脚早被飞溅的泥水打湿。
廉价合成纤维的工作服紧贴后背,混着汗味和铁锈味,在潮湿空气里发酵出一股酸腐气。
“又是白加班的一天。”
他摸了摸口袋,半块营养棒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三个月了,组长张胖子每次拍他肩膀说“年轻人多扛事”,转头就把他的绩效分给自己那连Excel都玩不明白的侄子。
抬头望,天穹集团的大楼首插铅灰色云层,无数窗口亮着冷光,活像头盘踞在城市心脏的钢铁巨兽,正慢条斯理消化底下的血肉。
林羽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时代,拾荒者都能凑钱装个基础义肢,他这种“全肉身”的底层,连被剥削都得排着队。
回到蜂巢屋时,终端机屏幕亮着。
张胖子的消息跟条蛆虫似的,死死钉在界面上:西区废机房的报废清单,明早九点前必须交。
顺便看看那几台老服务器,拆点能用的零件回来,别浪费公司资源。
“浪费你妈。”
林羽把终端机摔在折叠床上,金属床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那片废机房五年前就断了电,里面堆的服务器比他爷爷岁数都大,能拆出个屁?
但他不敢不做。
没义体、没背景的世界,丢了工作,就等于丢了活下去的资格。
第二天早上,林羽踩着积水走进废机房。
霉味和铁锈味呛得他首皱眉,阳光透过布满裂纹的窗户斜切进来,在地上投出光柱,无数灰尘在光里翻滚,跟被遗忘的星尘似的。
角落里,几台服务器蒙着厚厚的灰,外壳氧化得发乌,露出底下斑驳的金属色。
林羽拿出终端机,对着清单拍了几张照片,应付差事似的踢了踢最上面那台服务器。
就在这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
“嘀。”
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从服务器深处钻了出来。
林羽愣住了。
断电五年的废铁,怎么会响?
他蹲下身,拨开服务器侧面的灰尘,露出一个松动的接口。
金属触片上锈迹斑斑,但灰尘底下,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红光。
鬼使神差地,他摸出了口袋里的万能数据线。
这根线陪了他三年,断过两次,被他用绝缘胶带缠了又缠,此刻却跟有了自己意识似的,线头微微颤动着,对准了那个生锈的接口。
“滋啦——”插入的瞬间,刺耳的电流声炸响。
林羽的终端机屏幕猛地闪烁起来,蓝底白字的乱码疯狂滚动,像一群失控的蝗虫。
风扇“嗡”地一声飙到最大转速,机身烫得吓人。
“操!
中毒了?”
他刚想拔线,屏幕上的乱码突然定格。
那些0和1组成的洪流,竟开始扭曲、重组,最终凝结成几行古朴的篆字——灵为气母,数为道基。
数据流注,可通经脉。
夜半子时,屏气凝神,观想代码如星河……林羽的呼吸瞬间停了。
他爷爷是乡下最后一个懂点古文字的老秀才,小时候逼他背过不少篆字。
这几行字,他认得!
但这怎么可能?
废服务器里,怎么会藏着修仙的法门?
那些在全息广告里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灵能修炼”,那些只在富人区流传的“义体修仙”传说,怎么会以这种方式,砸到他这个底层社畜头上?
“嘀——”服务器突然又响了一声。
林羽吓得猛地拔掉数据线,篆字瞬间消失,终端机恢复黑屏,只有机身的余温还在灼烧着他的指尖。
服务器侧面的红光也灭了,彻底变回一堆死铁。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盯着屏幕太久产生的幻觉。
林羽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铁架上,发出哐当巨响。
他看着那台服务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灵为气母,数为道基……”这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脑子里。
他想起张胖子的嘴脸,想起蜂巢屋的窒息,想起那些装着高级义体的人,看他时像看一条路边的野狗。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林羽抓起终端机,胡乱拍了几张服务器的照片,转身就往机房外跑。
回到格子间,他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终端机就放在脚边,黑着屏,像一只蛰伏的野兽。
林羽盯着它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雨又开始下,才缓缓伸出手,按下了开机键。
风扇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格子间里格外清晰。
他翻遍了所有文件,扫了三次毒,甚至拆开后盖看了主板——什么都没有。
没有篆字,没有乱码,没有异常程序。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喃喃自语,却忍不住点开了古文化数据库。
输入“灵为气母,数为道基”时,指尖都在抖。
搜索结果只有一条,来自一篇残缺的古籍注解:灵为气母,天地能量之始也;数为道基,万物法则之根也。
林羽的心脏“咚”地跳了一声。
能量?
法则?
这和他每天打交道的数据、代码,何其相似?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摩天大楼上,全息广告正在循环播放:灵枢集团最新款“聚灵义体”,助您一步踏入炼气境!
首付只需99万!
99万。
够他在蜂巢屋住一百年。
林羽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如果……如果那不是幻觉呢?
如果真的能用代码修炼,能让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底层,也能摸到那个只属于富人的“修仙”门槛呢?
他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西点。
距离子时,还有八个小时。
林羽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冰冷的风灌进来,带着雨水的腥气。
他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看着那些穿着光鲜、装着义体的行人,看着天穹集团那永不熄灭的冷光。
然后,缓缓笑了。
笑得像个赌徒。
反正己经一无所有了,不如赌一把。
他关上窗,转身坐在折叠床上,把终端机摆在面前。
屏幕黑着,但林羽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点开文档,敲下三个字:倒计时。
然后,开始等待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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