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市的夜风裹着栖湖的湿气，吹得颜溪月的围巾在肩上晃荡。
她和陆昭沿着湖边小路走着，路灯洒下柔光，湖面波光粼粼，像她最爱的番剧里那些唯美镜头。
街头小摊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气混在风里，让她莫名觉得温暖。
她偷瞄陆昭，他的羽绒服拉链半敞，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眉间的疲惫在灯光下更明显，像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都市人。
“饿不饿？”
她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小摊，笑得有点狡黠，“我请你吃烤地瓜，咋样？
看在老同学的份儿上。”
她故意学了点他的东北口音，试图让气氛轻松些。
陆昭愣了下，嘴角扯出一抹笑，带着点无奈。
“你这东北话学得跟猫叫似的。”
他顿了顿，点点头，“行，烤地瓜就烤红地瓜，别说我占你便宜。”
她扑哧一笑，跑去摊位买了两个烤地瓜，递给他一个，热腾腾的地瓜在冬夜里冒着白气，像林海市高中的街头。
她剥开地瓜皮，咬了一口，烫得嘶了一声，惹得陆昭笑了。
“你这吃法，还是那么糙。”
他边说边剥开自己的，动作慢条斯理，像在掩饰什么。
颜溪月看着他，脑子里闪过高中的画面——高三那场篮球赛，陆昭摔得满身是汗，膝盖渗血，她跑去医务室，硬塞给他一瓶水，说：“陆班长，你这主角光环得续费了！”
他当时笑得嚣张，说她是“二次元脑残粉”。
可后来，徐静雯转学过来，穿着一样的校服，笑得比她还甜，陆昭的眼神就变了。
“你还记得那场篮球赛吗？”
她试探着问，手里的红薯突然不香了，“高三那次，你摔得挺惨，我还以为你得住院。”
陆昭的手一顿，目光落在红薯上，低声说：“记得。
你还拿了瓶水，差点砸我脸上。”
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可眼神却复杂，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她心跳快了一拍，想起那天医务室的场景。
她坐在他旁边，翻出手机给他看自己画的Q版陆昭，穿着篮球服，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猫娘。
她说：“看，这是你，二次元版！”
他当时笑得眼睛弯弯，说：“颜溪月，你这画功得练练。”
那是他们最亲近的时刻，首到徐静雯出现，像一堵墙，隔开了她和陆昭。
“那时候你挺酷的，班长兼篮球队长，全校女生都盯着你。”
她故意笑得轻松，掩饰心底的酸涩，“我还以为你会跟徐静雯复合呢。”
陆昭的脸色一僵，眼神沉了下去。
“别提她。”
他声音低得像在压抑什么，剥红薯的手停了下来。
颜溪月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踩了雷。
她咬了咬唇，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
你现在在钱塘市干啥？
互联网大厂996？”
他笑了，笑得有点苦涩。
“差不多，007还差不多。
忙得跟狗似的。”
他顿了顿，反问，“你那咖啡店咋样？
二次元主题，听着挺有意思。”
“还行吧，沪江市的宅男宅女都爱来。”
她笑得有点得意，“店里还有个猫娘手办，跟我包上这个一模一样。”
她晃了晃帆布包，试图让他放松，可心里却在想：他过得不好吗？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累？
陆昭咬了口烤红薯，甜腻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他不是爱吃甜的人，可看着颜溪月吃得津津有味，他莫名觉得这红薯没那么难下咽。
栖湖边的夜市热闹得像个小集市，摊贩的吆喝声、孩子的笑声混在一起，让他想起林海市的冬天，街头也有这样的小摊，他和颜溪月放学路上总会停下来，分半个红薯，吵吵闹闹像对傻子。
可现在，他却觉得离她很远。
七年前，他是班里的篮球少年，觉得自己能抓住全世界；七年后，他被陈昊挤兑，被领导批评，被母亲催婚，像只流浪狗，哪儿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偷瞄颜溪月，她笑得跟高中一样，眼睛亮亮的，像栖湖里的星星。
他突然有点嫉妒她的轻松，像她从没被生活磨过棱角。
“篮球赛那次，谢谢你。”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那瓶水，挺及时的。”
他想起那天，她跑来医务室，脸红扑扑的，硬塞给他一瓶水，还拿手机给他看Q版画。
他当时觉得她幼稚，可现在回想，那是他最想回去的时光。
颜溪月愣了下，笑得有点腼腆。
“谢啥呀，我怕你渴死，影响我们班荣誉。”
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其实那时候，我挺想跟你多聊聊的，可你老躲着我。”
陆昭心头一震，想起徐静雯转学来的那天。
她穿着校服，站在他面前，说：“陆昭，我们还能回去吗？”
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从那以后，他开始躲着颜溪月，怕她的笑会让自己忘了伤口。
他甚至在学校晚会那天，听到她的告白，脑子里全是徐静雯的影子，扔下那句“我不喜欢你”，转身走了。
“我没躲你。”
他低声说，撒了个拙劣的谎，“就是……忙。”
她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忙着当班长？
还是忙着拒绝全校女生的告白？”
她的语气带着点调侃，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失落。
陆昭喉咙一紧，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沉默。
他想起那封没送出的信，写在数学课本的最后一页，字迹歪歪扭扭：颜溪月，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怕。
可高考那天，他把课本留在了教室，再也没勇气送出去。
夜市的灯光渐渐稀疏，栖湖边的风更冷了。
颜溪月裹紧围巾，觉得手里的红薯凉了。
她看着陆昭，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硬朗，可眉间的疲惫让她有点心疼。
她想起高三那场雪夜，她冒着大雪跑去他家楼下，递给他转运珠，说：“陆昭，祝你以后都顺顺利利。”
他却冷着脸，扔下一句“不用”，转身回了家。
她站在雪里，冻得手脚发麻，却还是没舍得丢掉那颗珠子。
“冷了，要不去我那儿坐坐？”
她试探着问，指了指不远处的民宿，“我住那儿，挺近的，有热茶。”
她连忙补充，“别误会啊，就是老同学叙叙旧！”
她笑得有点尴尬，怕他拒绝，又怕他想歪。
陆昭愣了下，笑了，笑得有点无奈。
“你这脑回路，还是那么二次元。”
他顿了顿，点点头，“行，叙旧就叙旧。”
两人穿过夜市，走进一条安静的小巷。
颜溪月的民宿是个两层小楼，门口挂着盏红灯笼，暖黄的光洒在台阶上，像个小小的避风港。
她推开门，带陆昭上了二楼，房间里有点乱，桌上堆着漫展的周边，角落还有个猫娘手办，跟她包上的一模一样。
“随便坐，别嫌乱。”
她笑着泡了两杯热茶，递给他一杯，“这是我从沪江市带来的，桂花乌龙，挺香的。”
陆昭接过茶，闻了闻，笑了。
“你这咖啡店老板，还喝茶？
不怕砸自己招牌？”
他的语气轻松了点，像回到了高中的课间。
她撇撇嘴，坐到他对面：“喝茶才叫情怀好吧！
二次元的人，讲究的就是这个。”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羽绒服磨损的袖口上，心头一酸，“陆昭，你在钱塘市……过得不好吗？”
陆昭握着茶杯，热气扑在脸上，让他有点不适应。
颜溪月的问题像根针，轻轻扎在他的心上。
他过得不好吗？
说不上。
他在钱塘市的互联网公司，薪水不低，职位也不错，可每天加班到深夜，项目被陈昊抢功，领导的批评像刀子，母亲的催婚像绳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像只流浪狗，跑得再快，也找不到家。
“还行吧。”
他低声说，避开她的目光，“就是忙。
你呢？
沪江市那么大，没被欺负吧？”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像高中的她。
“谁敢欺负我？
我店里那群宅男，个个把我当大佬供着。”
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不过，沪江市太快了，有时候觉得……挺孤单的。”
陆昭心头一震，想起高中的她，总是笑得没心没肺，像个小太阳。
可他知道，她也有脆弱的时候，就像学校晚会那天，她站在台上，穿着白裙子，公开告白：“陆昭，我喜欢你，喜欢了整整两年。”
全场哗然，他却因为徐静雯在台下看着，脑子一热，扔下一句“我不喜欢你”，转身走了。
他至今忘不了她眼里的光黯下去的样子。
“颜溪月。”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那时候，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她愣住，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差点洒出来。
“你说啥？”
她笑得有点不自然，“都七年了，谁还记那个？”
他看着她，喉咙像堵了块石头。
他想告诉她，那封没送出的信，写了他所有的心意；想告诉她，这七年，每次看到雪，他都会想起她。
可他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低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颜溪月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她没想到陆昭会突然说这个，像把她拉回了那个雪夜，那个晚会。
她想起高三的最后一天，她在教室等他，想问他高考志愿，却只等到他留下的课本，里面夹着一张没写完的纸条。
她没敢打开，只带走了那颗转运珠，像留住了一点他的影子。
“陆昭，你别这样。”
她笑笑，试图让气氛轻松，“过去的事儿，早就翻篇了。”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说，“不过，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请我吃顿饭呗？
钱塘市有啥好吃的？”
他笑了，笑得有点像高中的他。
“行，明天请你吃大餐，别说我小气。”
他的语气轻松了点，可眼神还是藏着点复杂。
她点点头，摸了摸手腕的转运珠，觉得心底暖暖的。
窗外的栖湖夜色温柔，灯火倒映在湖面上，像在诉说他们的故事还没完。
她不知道这次重逢会走向哪里，但她知道，她不想再像七年前那样，轻易放手。
陆昭看着窗外的栖湖，夜色深得像他的心事。
颜溪月的房间里，桂花乌龙的香气弥漫，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想起高中的雪夜，她冒着大雪跑来，递给他转运珠，笑得像个傻子。
他说“不用”，转身走了，却在楼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他想追出去，可徐静雯的影子像根刺，扎得他动不了。
“颜溪月。”
他开口，声音低得像在试探，“你为啥还留着那珠子？”
她愣了下，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像湖里的星星。
“因为它让我觉得，不管过去多久，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她笑得有点狡黠，“就像你这东北口音，七年了还是那么糙。”
陆昭被她逗笑了，第一次觉得今天没那么糟。
他站起身，拿起羽绒服，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明天……真请你吃饭？”
“必须的！”
她笑得眼睛弯弯，像在等他兑现承诺。
他点点头，走出民宿，夜风吹在脸上，清醒又刺骨。
栖湖的灯火还在亮着，像在告诉他，这场重逢，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迈出那一步，但他知道，他不想再错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