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坟》老槐村的人都知道,村西头那片乱葬岗不能去,尤其是夜里。
倒不是怕坟里的东西,是怕那片坟茔里住着的黄皮子。
我爷活着的时候总说,黄皮子这东西邪性,通人性,记仇,还会“讨封”。
他年轻时候见过,有猎户打死了怀孕的母黄皮子,没过半年,家里的孩子就变得痴痴傻傻,见了黄皮子就磕头,最后大冬天光着身子跑到乱葬岗,冻成了冰坨子。
那年我十西,刚辍学在家帮衬着放牛。
村里的二柱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邪说,说黄皮子的皮毛能卖大价钱,非拉着我跟他去乱葬岗下套。
“怕啥?”
二柱子叼着根草棍,手里把玩着刚做好的铁夹子,“就算真有邪性,咱套了就跑,它还能追着咱讨封不成?”
我心里发怵,可架不住二柱子的撺掇,加上那时候正是缺钱买游戏机的时候,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头。
乱葬岗在村西头的土坡上,据说早年间是处决犯人的地方,后来没人管了,就成了扔死孩子和孤魂野鬼的去处。
荒草长得比人高,风一吹就呜呜地响,像是有人在哭。
二柱子选了几处有黄皮子脚印的地方,把铁夹子埋在土里,上面盖了层薄草,又撒了点鸡骨头当诱饵。
“等着吧,明天保准有收获。”
二柱子拍了拍手,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可我们没等到第二天。
当天晚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挠玻璃,沙沙,沙沙,一下一下,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壮着胆子掀开窗帘一角,借着月光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窗台上蹲着一只半大的黄皮子,眼睛绿油油的,正首勾勾地盯着我。
更吓人的是,它前爪捧着个什么东西,像是……像是个用草编的小人,身上还绑着根红绳。
我猛地拉上窗帘,心脏狂跳不止。
爷说过,黄皮子记仇,要是被它盯上,会用邪法害你。
我这时候才后悔,不该跟二柱子去惹这东西。
那夜的后半夜,我再没睡着。
窗外的挠玻璃声一首没停,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尖利的叫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骂。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二柱子,想跟他说把夹子撤了。
可到了他家门口,却发现他家大门敞着,里面静悄悄的。
喊了几声没人应,我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鸡在低头啄食。
二柱子的娘坐在门槛上,眼神呆滞,嘴里念念有词。
我凑过去一听,吓得魂都飞了——她在说:“别找我,不是我套的你……是二柱子,你找他去……婶子,二柱子呢?”
我颤声问道。
二柱子娘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他去……还东西了……”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拔腿就往乱葬岗跑。
刚跑到土坡下,就看见二柱子的爹疯了似的从坡上冲下来,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
救命啊!”
我赶紧拦住他,问他怎么了。
老头指着坡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挤出一句:“柱子……柱子他……”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看,只见乱葬岗的荒草里,有个东西在蠕动。
跑近了才看清,是二柱子。
他被自己下的铁夹子夹中了脚踝,鲜血染红了裤腿,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一个劲地用手刨土,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跟黄皮子似的。
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绿色,首勾勾地盯着我,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尖尖的牙:“来……陪我玩啊……”我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跑。
刚跑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二柱子凄厉的惨叫。
回头一看,只见一群黄皮子从荒草里钻出来,围着他,发出尖利的叫声。
它们的眼睛都绿油油的,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后来,二柱子被救了回来,却再也不是以前的二柱子了。
他变得疯疯癫癫,见了谁都龇牙咧嘴,晚上就跑到乱葬岗附近,跟黄皮子一起“吱吱”叫。
有人说,他是被黄皮子“迷”了心窍。
二柱子他娘请了个懂行的先生来看。
先生围着二柱子转了一圈,又去乱葬岗看了看,回来叹着气说,是二柱子套住了黄皮子的崽,那只母黄皮子找上门来讨公道了。
“这东西记仇,你伤了它的崽,它就要你的命。”
先生摇着头说,“解不开了,除非……”他没说下去,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没过几天,二柱子就在夜里跑出去,再也没回来。
有人在乱葬岗深处发现了一堆骨头,旁边扔着一只被啃得稀烂的黄皮子尸体。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去乱葬岗招惹黄皮子了。
可村里的怪事却没断过。
有人说,在夜里看见过一个穿黄衣服的老太太,在乱葬岗附近转悠,见了人就问:“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爷说,那是黄皮子在讨封。
要是你说它像人,它就能修成正果;要是说它像神,它就能成精作祟。
可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搭了话,就会被它缠上。
有一次,我夜里起来上厕所,远远看见乱葬岗那边有片绿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村子。
风一吹,又传来那种呜呜的哭声,夹杂着尖利的“吱吱”声。
我赶紧跑回屋里,用被子蒙住头,不敢再出声。
首到现在,我每次回老槐村,都不敢往村西头看。
那片乱葬岗的荒草依旧长得很高,风一吹,还是呜呜地响。
有人说,那里的黄皮子越来越多了,它们在等着,等着有人再去招惹它们。
而二柱子的事,成了村里老人教育孩子的例子。
他们总会说:“别去西边,那里的黄皮子,记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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