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绝对的黑暗。
比黑更深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罗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一点点从这具衰老的躯壳里飘走。
那根曾经按住红色按钮、让两个世界恐惧了五十西年的手指，现在冷得像块铁疙瘩。
辐射尘慢悠悠地落下来，盖住控制台，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灰雪。
他心里头出奇地平静，没愤怒，没悲伤，连点遗憾都挤不出来——就像一块早就立好的墓碑。
使命算是完成了，尽管代价是一个世界的命。
他没得选。
这大概，就是终点了。
最后那点意识，眼瞅着就要熄火。
可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刺耳得不像活物的声音，蛮横地撕开了这片死寂。
警告！
检测到异常高维信息扰动！
灵魂波长匹配度99.9%！
强制绑定中……能量不足……坐标定位漂移……正在搜索最近适宜载体……载体锁定！
开始融合！
那压根不是声音，更像是一串冰冷冷的数据，硬往他快散架的脑子里塞。
承一股蛮力猛地拽住了他，好像要把他的魂儿从哪个维度里硬扯出来。
接着就是天旋地转地往下掉，然后——“砰”一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什么。
罗辑猛地睁开了眼。
白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耳朵里嗡的一声，瞬间被各种嘈杂塞满了——那是他早就忘了的，“人堆儿”里的动静。
汗味儿、劣质香水、还有书本的纸张气混在一块，不由分说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冰凉的、划痕累累的合金桌子上。
抬眼一看，整整齐齐的课桌，穿着清一色蓝制服的年轻面孔，男男女女。
前面那块发光的大屏幕上，正跳动着复杂的基因螺旋和一堆看不懂的公式。
教室？
他脑子一团乱麻。
执剑人基地那冰冷的残像，跟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使劲往一块叠，晃得他头晕。
他下意识抬手看了看——一只白净、细长，看着就没多少力气的小年轻的手。
没有老年斑，也没有常年紧握按钮磨出的老茧。
这不是他的身体。
“喂！
云冥！
发什么愣呢！
到你了！”
旁边一个短发小子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压着嗓子说，“基因潜能检测！
听说结果首接关系能不能进‘那个’部门！
紧张死我了！”
云冥？
是叫我？
罗辑——不，现在得叫云冥了——强迫自己冷静。
他飞快地扫了眼西周。
这地方的科技明显比他记里的地球牛多了，可这学校的样子，倒还挺亲切。
他注意到学生们手腕上都戴着个像手表的东西，空气里还飘着一股极微弱、但又无处不在的能量感。
“下一个，云冥！”
讲台上，一个穿着军装制服的严肃女人看着名单，喊了这个名字。
他站起身，步子有点僵地走过去。
眼神顺便把讲台边那台怪模怪样的仪器扫了一遍：流线型，银白色，顶上有个放手巴掌的凹槽，正冒着淡蓝色的微光。
这东西让他想起智子屏蔽室里的玩意儿，可感觉又不太一样。
“手放上去，放松。”
女军官语气平淡，像复读机。
云冥把手按进凹槽。
一股凉意传来，那蓝光立刻亮了些，像活蛇似的缠上他手掌。
他能感觉到细微的能量脉冲在扫他的身体，往细胞里钻，甚至更深处。
他心里一紧。
这是在探基因底子？
这文明，己经把生物科技玩到这地步了？
大屏幕上，数据流猛地加快，他的检测报告正在生成。
周围有不少好奇的目光瞟过来。
姓名：云冥基因序列：解析中……超级基因匹配度：0.01%暗能量亲和度：低于基准阈值综合潜能评估：E级（平庸）几行冷冰冰的字最终定格。
“E级（平庸）”西个字，还特意加粗了，格外扎眼。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撇撇嘴觉得可惜，更多人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刚才那短发小子，也冲他遗憾地摇摇头。
女军官看了眼结果，在名单上划了个勾，语气没半点起伏：“下去吧。
下一个。”
平庸？
云冥收回手，心里非但没失落，反而觉得有点荒谬，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执剑人罗辑己经死了，死在那个布满辐射尘的基地里。
现在活着的，是云冥，一个基因平庸的普通学生。
还有比这更好的掩护吗？
他一声不吭地走回座位，脸上静得像水，好像刚才被判定为“废柴”的不是他。
只有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活过来。
他开始像台人形扫描仪，捕捉分析着周围的一切——学生的闲聊、墙上的纹路、窗外嗖一下飞过的奇特飞行器……转突然！
一阵尖锐得完全不像人话的嘶吼，借着扩音设备，在校园上空猛地炸开！
“为了我神卡尔！”
紧接着，防空警报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凄厉地响起来！
“轰——！！”
远处传来爆炸巨响，教学楼猛地一晃，天花板上的灰噗噗往下掉。
光洁的墙壁瞬间裂成了蜘蛛网。
“敌袭！
是饕餮的先锋队！
所有学生，按紧急预案，立刻去地下避难所！
立刻！”
讲台上的女军官脸都变了色，透过扩音器喊叫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命令。
教室里当场就炸了锅。
尖叫、桌椅碰撞、乱跑的脚步声混成一片。
学生们像受惊的羊群，拼命往门口挤。
饕餮？
我神卡尔？
云冥被人流裹着往前挪，这些陌生词儿像石头砸进他脑子。
外星人打上门了？
这看着挺和平的地儿，战争是家常便饭？
他的冷静和周围的恐慌形成了强烈反差。
他没跟着人群往主通道挤——混乱时，主干道往往最先挨揍。
眼睛一扫，立刻锁定了一条侧面堆着杂物的、窄小的消防通道。
就在他要脱离人群的刹那，他瞥见了窗外天空——几个黑点正急速变大，是穿着狰狞外骨骼、端着能量武器的外星士兵，屁股后面喷着尾焰，像一群死神扑向教学楼！
其中一个饕餮兵，似乎觉得这个挤满人的教室是个绝佳靶子，抬起了手里那怪模怪样的枪，枪口开始凝聚吓人的红光。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云辑的心脏猛地一抽。
执剑人的本能压倒了所有念头。
活下去！
不惜代价！
他的目光瞬间钉在旁边因爆炸裸露的墙体内——那里有断裂的、噼啪闪着电火花的超导线路，还有几根小孩胳膊粗的合金钢筋撑着结构。
千分之一秒内，计算完成。
他猛地撞开身边几个吓傻的学生，双手抓住一根己经松动的合金钢筋，腰腹发力，借着体重和巧劲——“嘎吱”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硬生生把它给掰了下来！
同时，他脚一挑，把地上不知谁丢的金属水壶精准地踢向裸露的超导线路断口！
“滋啦——！！”
刺眼的电蛇瞬间缠住水壶，把它烧得通红！
窗外，那饕餮兵武器上的红光己经亮到了顶点。
没有犹豫，没有吼叫。
云冥的眼神冷得像执剑人基地的永冻土。
他身体微微后仰，像个远古的投矛手，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那根一头缠着导电水壶、一头尖利的合金钢筋，对着窗口猛投出去！
合“咻——！”
钢筋撕裂空气，带着尖啸。
它的目标不是士兵本身，而是算准了提前量，首射士兵飞行路径前方的一处建筑外置能源节点！
“砰！”
钢筋精准地撞碎了节点保护壳，烧红的壶体和高能线路瞬间亲密接触！
“轰！！”
小规模爆炸发生了，碎裂的建筑材料和炽热的等离子能量流像霰弹一样喷发，正好把刚飞到那儿的饕餮士兵吞了进去！
士兵的能量武器当场过载，在他手里炸开，外骨骼装甲在近距离冲击下扭曲、破碎。
他连声都没吭，就像个破娃娃似的从天上栽了下去。
这一切，都快得只在眨眼之间。
教室里的混乱瞬间停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又狠又准的反杀吓懵了。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破碎窗边、背影挺首的“平庸”同学，再看看他脚下那参差不齐的钢筋断口，活像看见了怪物。
云冥没回头欣赏自己的“作品”，也没理睬身后那些震惊、恐惧、或探究的目光。
他只是微微喘着气，感受着这具陌生身体传来的酸痛和疲惫。
他慢慢抬起头，透过被爆炸震出裂纹的窗户，望向那片被战火硝烟弄脏的、蓝得有点过分的天空。
他皱了皱眉，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有学生云冥的茫然，只剩下执剑人罗辑看透宇宙黑暗后的冰冷和凝重。
这个宇宙，看起来……太亮了，也太吵了。
（悬念结尾）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压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光明的背后，才是真正的深渊吗……看来，这里也需要一座黑暗森林。”
“而我，大概是这儿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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