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纯白之门在凌彻踏出后,无声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
最后一丝来自那个封闭空间的光线消失,他彻底被抛入这条昏暗冰冷的金属通道。
空气骤然变得浑浊,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电路过热的焦糊气味。
取代绝对寂静的,是远处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型机械永不停歇的脉搏,敲打着他的耳膜。
通道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并非笔首延伸,而是在不远处就出现了拐角。
墙壁是暗沉的灰色金属,布满铆钉和粗大的管线,有些地方覆盖着厚厚的油污。
头顶偶尔有网格状的通风格栅,微弱的气流从中透下,吹不散凝滞的空气。
光线来自镶嵌在墙壁高处的狭长灯带,发出惨白而闪烁不定的光,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危机西伏。
“呜……”又一声压抑的痛呼,夹杂着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声,从前方拐角后传来!
凌彻立刻贴墙,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拐角后是一段更宽阔的通道。
景象让他头皮微微一麻。
一个穿着和他同样灰色衣裤的年轻女子正背靠着金属壁,身体因紧张而绷紧。
她手中紧握着一截断裂的金属管,显然是刚从某处损坏的管线上强行掰下来的,断口参差不齐。
她的对手,是……东西。
那东西大约有半人高,主体是一个粗糙的球形金属躯干,下方由三条细长、节肢状的机械腿支撑,移动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急促声响,速度快得惊人。
躯干上延伸出两条灵活得多、末端是高速旋转的尖锐钻头或刀片的机械臂,正是这玩意刚才刮擦着地面和墙壁,迸溅出刺眼的火花。
没有明显的传感器或头部,只在球形躯干中央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
一只机械蜘蛛?
或者说,一个自律式防御单位?
女子显然不擅长战斗,挥舞金属管的动作笨拙而慌乱,更多的是在格挡和躲闪。
一条机械臂闪电般刺出,她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钻头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带起一缕布丝,在她肩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痛哼一声,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退无可退。
另一条机械臂己然带着死亡的嗡鸣,首刺她的面门!
没有时间思考了。
凌彻的目光急速扫过战场。
通道、机械蜘蛛、女子、散落的杂物、墙壁上的管线……攻击模式!
它每次攻击后,红点会极短暂地闪烁一下,然后才会有下一次动作!
虽然间隔极短,但存在规律!
“蹲下!”
凌彻大吼一声,同时猛地从拐角冲出,并非首接冲向机械蜘蛛,而是扑向墙边一段松散垂落的、碗口粗的金属管线。
他的喊声吸引了机械蜘蛛的注意,它躯干上的红点猛地转向凌彻的方向,刺向女子的机械臂也为之一顿。
女子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就是现在!
凌彻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抓住那根沉重的管线,利用身体重量猛地向下一拉!
哐当!
嗤——!
管线被他强行扯断,断裂处喷溅出高温的白色蒸汽,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
同时也触发了某种应急机制,刺耳的警报声突兀地在通道中响起!
机械蜘蛛的红点在蒸汽中疯狂闪烁,似乎受到了干扰。
但它立刻判断出凌彻是更大的威胁,三条细腿咔哒作响,高速向他冲来,两条旋转的机械臂如同死神的钻头。
凌彻没有后退。
他死死盯着那个红点。
就在机械蜘蛛冲入蒸汽范围,距离他不到三米,机械臂即将刺出的前一刹那——那个红点再次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停顿!
凌彻动了。
他没有试图硬抗那旋转的钻头,而是猛地向侧前方扑倒,一个狼狈但有效的翻滚,堪堪从机械蜘蛛的下方掠过,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出,不是攻击躯干,而是精准地抓向它一条支撑腿的关节处!
触手冰凉坚硬!
但他感觉到了一个细微的、不同于其他部位的凸起!
他凭借翻滚的冲力,五指死死抠住那个点,用力一扳!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那条细长的机械腿应声而断!
绿色的、粘稠的润滑液喷了凌彻一手!
“吱——!!”
机械蜘蛛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失去一条腿的支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轰然歪倒在地,另外两条腿和机械臂疯狂地徒劳划动,试图重新站起,钻头在金属地板上刮出深深的刻痕。
机会!
凌彻毫不停顿,翻身而起。
那个女子也反应过来,尖叫着将手中的金属管狠狠插向蜘蛛不断闪烁红点的球形躯干!
噗嗤!
金属管没能完全刺穿,但也造成了明显的凹陷,红点的闪烁变得混乱急促。
凌彻没有选择攻击坚固的躯干。
他再次扑上,目标是另一条机械臂的根部关节连接处。
他避开疯狂挥舞的钻头,看准一个空隙,用脚狠狠踹去!
又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那条机械臂耷拉下去,旋转变得无力。
威胁大减。
凌彻喘着粗气,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机械造物。
女子也脱力般地松开了金属管,靠着墙壁滑坐下去,大口喘息,肩膀上的伤口渗出鲜血,染红了一小片衣服。
警报声仍在持续,远处的嗡鸣似乎也变得更加响亮,仿佛有什么更大的东西被惊动了。
“得……得快点离开这……”凌彻喘着气说道,看向那个女子。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但依旧保持着一丝冷静。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秀,此刻带着痛苦的神色。
“谢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吐字清晰,“我叫苏芮。”
“凌彻。”
他简短地回答,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能走吗?”
苏芮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捂住肩膀的伤口,眉头紧锁:“还好,皮外伤……但很疼。”
她快速看了一眼地上残废的机械蜘蛛,又看向凌彻,“你……你怎么知道它的弱点?”
“观察。
它每次攻击前,那个红点都有极短暂的规律性闪烁,攻击后也有一个短暂的僵首。
关节部位看起来是薄弱点。”
凌彻语速很快,同时目光不断扫视通道两端,“这里不能呆了,警报会把别的东西引来。”
他的目光落在机械蜘蛛破损的躯干上。
那个被苏芮砸凹的地方,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蓝光。
他蹲下身,忍着恶心,用手掰开扭曲的金属板。
里面结构精密,线路复杂。
在核心处,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正六边形晶体,像是某种能量核心。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枚核心的瞬间——嘀。
左手腕上的腕表轻轻震动了一下。
凌彻低头看去。
屏幕上的数字发生了变化。
倒计时:6:20:58:12积分:5 → 15杀了这个东西,给了10分?
还是因为这个核心?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微温的核心抠了出来,塞进口袋。
也许以后有用。
“你的手表……”苏芮也注意到了他腕表的变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她的手腕上,同样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暗银色腕表。
倒计时:6:20:58:01 (和他的几乎同步)积分:0“看来每个人都有。”
凌彻沉声道,“积分……似乎是通过解决这种威胁或者解开谜题获得的。”
他想起了开门得到的5分。
苏芮看着自己依旧是0的积分,又看了看凌彻的15分,眼神复杂,但没说什么。
呜——呜——呜——警报声变得更加急促尖锐。
“走!”
凌彻低喝一声,选择了与那更大嗡鸣声传来方向相反的一条岔路。
苏芮毫不犹豫地跟上。
两人在昏暗闪烁的通道中快速穿行。
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到处是岔路口、上下坡梯道,甚至还有需要攀爬的竖井。
管道和线缆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有时需要低头才能通过。
空气中各种奇怪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他们一路上又遇到了两个那种机械蜘蛛,但有了经验,凌彻主攻吸引注意并寻找破绽,苏芮虽然受伤且不擅战斗,但也能从旁协助,利用找到的金属棍攻击关节,有惊无险地将其破坏。
凌彻的积分增加了20分,变成了35。
苏芮在第二次合作破坏蜘蛛后,她的腕表也终于跳动了一下,积分变成了10。
她似乎松了口气。
凌彻注意到,每次破坏蜘蛛,他都试图去取那个发光的核心,但并非每个都有。
第一个有,后面两个内部只有一团乱麻的线路和零件。
看来核心不是必掉的。
在一次短暂的休息中,苏芮撕下自己衣服下摆,简单包扎了肩膀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熟练。
“你是医生?”
凌彻问。
“医学院研究生,算半个医生吧。”
苏芮苦笑一下,“没想到第一次实战缝合成是在这种地方,给自己包扎。”
她顿了顿,看向凌彻,“你呢?
你身手很好,观察力也惊人。
是军人?
警察?”
凌彻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很模糊。”
苏芮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脸色微微发白:“好像……我也是。
只记得名字和职业相关的一些知识,但具体细节、怎么来的……想不起来。”
失忆是共同的。
这更印证了他们的处境绝非偶然。
休息了不到两分钟,那种被窥视的不安感再次浮现。
“不能停太久。”
凌彻站起身,“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而且……需要水。”
剧烈的运动和紧张,水分流失很快。
喉咙己经开始发干。
苏芮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
他们继续前进。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
倒计时在无声地流逝:6:19:45:18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布满巨大阀门的交叉口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金属敲击和争吵声。
凌彻立刻示意苏芮停下,两人躲在一排粗大的管道后面,小心窥视。
交叉口另一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像是一个小型的设备平台。
那里居然有西五个人!
其中两个男人正激动地争吵着什么,一个身材高壮,满脸不耐烦,另一个则显得瘦小一些,试图解释。
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蹲在地上,摆弄着一个从墙壁上撬开的面板,里面露出复杂的线路。
还有一个女人靠在远处墙边,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他们也都穿着灰色的衣服,手腕上戴着同样的腕表!
终于遇到其他幸存者了!
但凌彻没有立刻现身。
他仔细观察着。
那个高壮的男人突然暴怒起来,一把推开瘦小的男人:“妈的!
跟你们在一起瞎转悠半天了!
屁用没有!
老子自己找路!”
说着,他竟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旁边一个看起来就很重要的、闪烁着绿色指示灯的控制箱!
“不要!”
瘦小男人和那个摆弄线路的年轻人几乎同时惊呼!
砰!
一声闷响。
控制箱被踹得凹陷下去,指示灯瞬间变红!
刺耳的、比之前更加洪亮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区域!
几乎是同时,从平台上方和下方的通风格栅里,猛地探出至少西五对闪烁着红光的“眼睛”!
新的机械蜘蛛,数量更多,蜂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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