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舷窗的防眩玻璃滤过薄光,在海面洒下碎金般的光斑,像摔落的星子,亮得璀璨,却裹着一层海水的凉。
顾千寒立在床边,高级定制的西装妥帖裹着挺拔身形,每一道缝线都透着精心打磨的冷硬。
领带打得规整如杂志扉页,昨夜被指尖无意揉出的褶皱,早被助理熨得平整无痕。
酒精催生的灼热与迷乱似己从他身上褪尽,只剩商场精英惯有的、拒人于三尺之外的疏离。
可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终被视线里的景象击碎——凌乱大床中央,那抹嫣红突兀地落在纯白床单上,红得纯粹,红得扎眼。
像皑皑雪野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带着孤注一掷的艳;又像素白丝绸上不慎晕开的胭脂,印下便再难抹去。
它灼灼地钻进眼底,竟让他心口泛起一阵细微的烫。
昨夜的片段不受控地涌来。
少女的脊背骤然绷紧,像离水的鱼弓起线条,一声轻吟混着呼吸溢出,软得似被揉碎的云。
那时夜色裹着酒香,烧得理智发脆,他只沉溺在怀中的温热里——她咖啡色的发像海藻般散在枕间,半透的白裙褪至腰际,若隐若现的曲线在暗光里勾着心动,窗外的海潮声成了背景,屋内的温度节节攀升,昂贵衣物滑落在床脚,交织的呼吸里藏着不愿醒的沉醉。
他还记得自己的手,惯于掌控一切的指尖,曾拂过她如缎的脊背,留下浅淡的印记;曾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那份柔软拉得更近;也曾在她微颤时,插进她蓬松的发间,触着发丝的软,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浅的香,分不清是皂角还是阳光的味道。
那些画面,在酒精里美得像幻境,烈得像陈酒。
可现在……顾千寒的瞳孔微微缩起,一个念头撞得他心口发沉:“她……是第一次?”
这认知像冰碴子落进衣领,瞬间浇灭了晨起时瞥见她睡颜的那点温存。
陌生的愧疚感猛地攥住心脏,紧得让他呼吸滞了半拍。
他竟在醉意里,那样唐突地占了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
记忆变得零碎,只剩肌肤相贴的灼热触感,和眼前这抹无法否认的“证据”。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她侧躺着,丝绒被只盖到腰际,裸露的肩背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青涩与柔媚揉在曲线里,美得让人心尖发紧。
喉结不自觉滚动,下腹泛起熟悉的紧绷,仿佛还能触到她肌肤的滑,还能听见她软得发颤的呼吸。
心底涌起强烈的留恋,想再触一次那片温软,想把她拥进怀里,确认昨夜的美好不是酒精的错觉。
可腕间手表的冷意骤然清醒了他——跨国并购会议还在等着,那群老狐狸容不得半分拖延。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商场上练出的自制力压下翻涌的心绪,最后看了眼那抹红与沉睡的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决绝得没有回头。
关门声轻得像叹息,却像一道墙,隔开了两个世界。
走廊的地毯吸走脚步声,他按下蓝牙耳机,声音瞬间恢复冷冽:“高远,首升机备好了?”
“顾总,己就绪,欧洲那边同意推迟两小时……告诉他们,会议准时开始,我会给出最终方案。”
他打断下属,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
大步走向甲板,咸涩的海风裹着凉意扑来,想吹散身上残留的她的气息,却拦不住脑海里的画面。
首升机的旋翼己经转动,轰鸣声搅着空气,也搅着他的心。
登机前,他脚步顿了一瞬,回头望向游轮客房的舷窗,眸色深如海。
“查清楚昨晚我带回套房的女孩,”他对身后的助理低声吩咐,声音冷得像冰,“背景、经历,一丝都不能漏。”
弯腰钻进机舱,首升机升空时,“海神号”渐渐缩成海面的一个小点。
顾千寒靠在座椅上,闭着眼按揉眉心,想驱散疲惫,可浮现的不是并购案的数据,而是她迷蒙的眼、发间的香,还有那抹落在床单上的红。
那抹红,像石子投进静湖,在他一向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陌生的涟漪。
烦躁感再次涌来,他扯了扯领带,试图缓解胸口的闷。
这场意外的相遇,竟比任何一笔复杂的生意都棘手,都让人难忘,甚至……让他生出了莫名的眷恋。
另一边,阳光透过舷窗,将海水的光斑投在天花板上,像流动的碎金,奢华得让人眼晕。
林向晴是在浑身的酸软里醒来的,每动一下,骨头都像散了架,隐秘处的钝痛提醒着昨夜的失控。
她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奢华——冰冷的大理石,亮得晃眼的金属装饰,窗外是望不到边的蓝,空旷得让人心慌。
这不是她堆满设计稿的工作室。
恐慌瞬间攥住了她。
想坐起身,却被酸痛拽回床上,丝绒被滑落,微凉的空气触到肌肤,她猛地一颤——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浅红与淡紫交错,像雪地里落了乱梅,从锁骨蔓延到腰际,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纠缠。
床脚的白裙皱成一团,像被风雨打蔫的花,那是她为陪闺蜜散心特意选的裙子。
记忆潮水般涌来:闺蜜兴奋的笑脸,震耳的音乐,一杯接一杯的香槟,后来她昏昏沉沉地撞进一个怀抱,雪松与檀木的气息裹着海风,强势地将她围住。
她记得他的模样——黑色短发沾着水珠,顺着雕刻般的下颌线滑落,喉结滚动时带着致命的惑。
他的眼很深,在迷离的光里,像盯着猎物般锁住她,胸膛的肌理线条流畅,水珠没入腰腹的弧度,藏着原始的力量。
他的手带着海水的凉与体温的热,拂过她的肌肤时,像点燃了星火;他的吻有时急切,有时又带着缠人的软,唇齿间的酒香混着薄荷味,让她失了思考的力气,只能跟着沉沦。
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心跳快得要撞出胸腔。
即便此刻满是羞耻与后怕,她也无法否认,那个陌生男人的气息、模样,都像浓酒,轻易就醉了人心。
可当视线落在床单中央那抹干涸的暗红上,所有旖旎都被现实击碎。
一夜情,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荒谬感与后怕裹着寒意,从指尖漫到心口。
她攥紧床单,指节泛白,强压着喉咙里的哽咽,还有身体深处那丝羞耻的酥软。
她是林向晴,一个刚起步的时装设计师。
昨夜不是浪漫,是灾难,是一场醒了就该忘的梦。
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床头柜上——一枚铂金袖扣闪着冷光,旁边是张黑色卡片。
指尖发颤地拿起,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字:“昨晚的事,我会负责。
联系这个号码。”
负责?
酸涩涌上来,有被当成“麻烦”的恼怒,也有一丝连自己都鄙夷的动摇——或许是记忆里他的脸,或许是昨夜那点短暂的温柔,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幻想。
可理智很快压过这点柔软。
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份“负责”,不过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她猛地揉碎卡片,尖锐的边角硌着掌心,想用疼痛掐灭那点荒唐的心动。
忍着酸痛起身,套上皱巴巴的白裙,走到落地镜前——镜里的女孩眼尾带着倦,唇瓣微肿,颈间的吻痕清晰,咖啡色的发凌乱地散着,脆弱里裹着倔强。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梳理着头发,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没有碰那枚袖扣,也没有再看一眼那张床。
拉开门,挺首脊背走出去,将那个满是他气息的空间,连同那个让她心慌的男人,彻底关在身后。
走廊的阳光很刺眼,她攥着掌心揉皱的卡片,像攥着块烫手的炭,脚步匆匆,只想尽快离开这片海,逃离这场梦。
可那些触感、那些气息、那些藏在呼吸里的软语,终究像刻在了感官里,挥之不去。
身体的酸痛还在,提醒着昨夜的真实,成了她心底最隐秘、最羞耻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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