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5，翌日清晨)清晨五点五十，王言辞己经醒了。
昨晚洛清辞那句“我爸妈好像有事要跟我说”和略显严肃的表情，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里，让他一夜辗转反侧。
他再也忍不住了。
距离约定的九点通话还有三个多小时，他一分钟也等不下去。
他看了一眼时钟：05:55。
他知道，清晨六点的通话时段是给需要赶早联系家人的大人准备的，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现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05:59，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06:00:00，秒针刚划过12，他立刻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长音每响一声，他的紧张就多一分。
终于，在几声后，电话被接起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洛清辞的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惊慌，背景里还有压抑的抽泣声。
“……妈，可能是找你的……是我！
王言辞！”
他急切地打断她，“你怎么了？
你声音不对！
昨晚到底什么事？”
“……王言辞？”
电话那头传来洛清辞的声音，急促，带着不同寻常的哽咽和慌乱，背景里还有压抑的抽泣和成人低语。
“是我。
你怎么了？”
王言辞的心揪紧了。
“我爸爸……工作调动……很突然……要去……长春。”
她的声音破碎，带着哭腔，“全家都要去……可能……很快就要走……开学前……”轰隆一声。
王言辞的大脑一片空白。
“长春？”
他愣愣地重复，仿佛无法理解这个词的重量。
“东北那个长春？”
“嗯……很远……”她的哭音更重了，“说是……项目很急……卡戎之后……很多沟通都要靠人跑过去……没办法…………不能……不去吗？”
他干涩地问。
“……不行。”
听筒里只剩下电流的微弱的滋滋声和彼此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清晨通话时段特有的清晰信号，此刻却残忍地放大着每一丝无助。
“什么时候……走？”
他艰难地再开口。
“可能……下周……机票还在看……”她吸着鼻子，“我……我晚上再打给你……9点那场。
现在……我……”她说不出话了，哭声压抑不住。
“好。
晚上9点。
我等你。”
“……嗯。”
挂断电话的忙音响起，单调而冗长。
王言辞攥着沉默的听筒，僵在原地。
“长春……”那冰冷的距离感瞬间具象化，变成一道无形的、巨大的鸿沟。
“不行！”
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猛地攫住了他。
他不能就这样等着！
他必须见到她，现在，立刻！
他猛地弹起来，赤着脚就冲出了家门。
清晨的微风刮过耳畔，却吹不散心头那股灼烧般的恐慌。
他沿着熟悉的街道拼命奔跑，赤脚踩过被晨露打湿的地面，那冰凉的触感猛地刺醒了他——那是在海边。
中考结束后的傍晚。
他心脏跳得像擂鼓，手心里的汗几乎握不住那瓶冰镇的汽水。
陈浩和李筱玥早就溜得没影了。
“洛清辞，”他声音发干，“我……我有话对你说。”
她转过头，眼睛很亮，映着夕阳。
“我……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们……能不能……？”
时间仿佛停滞。
然后，他看到她低下头，嘴角一点点弯起来，一个无比明亮、带着羞涩和巨大喜悦的笑容。
“我等了好久。”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心尖。
狂喜淹没了他。
她接过汽水时，冰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滚烫的手背，那感觉，就像此刻脚下冰凉的湿意一样清晰。
后来，他们沿着海边走。
聊对高中的憧憬，聊要一起参加天文社，聊每天放学都要等对方一起回家。
“那我们说好了，”他记得自己当时无比认真地强调，“不管分到哪个班，放学必须等！
不能先走！”
她笑着点头：“嗯，说好了。
还要一起去图书馆占那个窗边的位子。”
“下个暑假，”他当时鼓起勇气，看向远处的海平面，声音变小，“我们还要来这里……到时候…………嗯。”
她轻声应着，脸颊比天边的晚霞更红。
“呼……呼……”奔跑的喘息将王言辞拉回现实。
心脏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汹涌的回忆而尖锐地疼痛着。
那夕阳光里的喜悦、那些具体而微的约定，和此刻清晨冷风中的绝望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说好了一起放学回家，说好了一起占位看海！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终于冲到洛清辞家楼下，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用力拍打那扇熟悉的防盗门。
“洛清辞！
洛清辞！”
门很快开了。
洛清辞站在门口，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
看到他这副气喘吁吁、衣衫不整、赤着脚的模样，她愣住了，泪水瞬间又涌了出来。
“王言辞……你……你怎么跑来了……”她身后的母亲见状，眼中满是沉重与不忍，她默默地递了一张纸巾给女儿，然后，又抽出一张，递向了门口气喘吁吁、眼圈也开始发红的少年。
王言辞撑着门框，大口喘着气，一路奔跑了对抗现实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耗尽。
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孩，张了张嘴，先发出的却是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泣。
他伸手接过那张纸巾，攥在手心，像抓住一根稻草，终于用尽力气问出那句破碎的、充满巨大不解和痛苦的话：“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一起上高中……每天放学……都要等对方的吗……”清晨的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落在两个不知所措的少年和一位无奈的母亲身上，空气里弥漫着无言的悲伤。
距离那部能连接远方的固定电话，不过短短几百米。
而很快，他们之间将要隔开的，是几千公里，和无数个无法并肩回家的黄昏。
第三章：三时区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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