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雇的通知在第二天清晨，准时送达到了林澈的廉价手环上。
没有理由，只有冷冰冰的“即日生效”西个字。
林澈坐在“蜂巢”公寓吱呀作响的床上，看着账户里仅剩的两位数字信用点，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母亲的疗养费，下个季度的房租……所有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绝望。
门外是陈昊。
他穿着沾满油漆点子的工装，脸上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像小太阳般灿烂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袋热腾腾的合成肉包子。
“阿澈！
开门！
老子发工资了，请你吃好的！”
陈昊的大嗓门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
林澈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打开了门。
“怎么了？
垂头丧气的。”
陈昊把包子塞到林澈手里，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被开除了？
嗨，多大点事！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回头我跟工头说说，你来我们工地，虽然累点，但一天也能挣一百多！”
看着陈昊没心没肺的样子，林澈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一些。
他把昨天遇到流浪异能者战斗和自己被赵无妄羞辱的事情，删去了异能觉醒的部分，简单说了一下。
“操！
赵无妄那个王八蛋！”
陈昊一听就炸了，一拳砸在墙上，“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吗？
有什么了不起！
等老子哪天也觉醒个S级异能，非把他那破俱乐部拆了不可！”
林澈苦笑着摇摇头：“别做梦了耗子，异能因子那玩意儿，把我们俩卖了都买不起一支最低级的。”
“想想还不行啊？”
陈昊嘿嘿一笑，随即又正色道，“不过阿澈，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人没事就好。
阿姨的疗养费，我这儿还有点，你先拿着应应急。”
林澈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不用，我自己能想办法。”
“跟我还客气个屁！”
陈昊不由分说，首接用手环给林澈转了两千信用点，“先拿着！
等你找到好工作再还我！”
就在这时，林澈的手环突然弹出紧急通讯请求，来自他母亲所在的“安心”疗养院。
“林先生吗？
请您立刻来一趟！
您母亲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紧急手术！”
通讯那头的声音急促而公式化。
林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
阿姨怎么了？”
陈昊也紧张起来。
“我妈……手术……”林澈脑子一片空白，手术费！
他刚刚被解雇，账户里只剩下陈昊刚转的两千点和自己的零头！
“还愣着干什么！
走啊！”
陈昊一把拉起林澈就往外冲。
两人跑出“蜂巢”，跳上陈昊那辆破旧的烧燃晶的皮卡，朝着位于下城区与中城区交界处的“安心”疗养院疾驰而去。
赶到疗养院，主治医生的话如同冰水浇头：“林女士是急性源质排斥反应，必须立刻使用‘净化血清’，否则有生命危险。
一支血清，五万信用点。”
五万！
林澈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哪里去弄五万信用点？！
“医生！
能不能先用药！
钱我们一定会凑齐的！
我保证！”
陈昊急忙上前恳求。
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神冷漠：“规定就是规定。
没有缴费，我们无权使用特许药剂。”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监护室里母亲痛苦而苍白的脸，林澈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深深掐进头皮。
力量……如果他有力量，有像赵无妄那样翻云覆雨的力量……就在这时，他右手触碰到的金属床栏，接触点突然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褐色锈斑。
林澈悚然一惊，立刻松开了手。
那股让物质腐朽的力量，似乎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时，会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阿澈，你别急！
我想办法！”
陈昊看着林澈的样子，心疼不己，他咬了咬牙，“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钱！”
“你去哪弄？！”
林澈猛地抓住他。
“你别管！
等我回来！”
陈昊挣脱林澈，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疗养院。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林澈的心脏。
他了解陈昊，这个热血冲动的家伙，为了他和母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急忙追了出去，却只看到陈昊的皮卡尾灯消失在街角。
林澈心中狂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陈昊可能去的地方。
借钱？
他们认识的人里没人拿得出五万。
高利贷？
下城区最大的放贷者是……“毒蛇帮”！
他立刻朝着毒蛇帮常活动的旧工业区方向跑去。
刚跑过两个街区，就在一条堆满废弃管道的巷口，听到了陈昊愤怒的吼声和一个戏谑的、他永生难忘的声音。
“我说了，这东西，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是赵无妄！
林澈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猛地冲进巷子。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倒流。
陈昊倒在地上，嘴角溢血，一只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
而他视若珍宝的、他父亲留给他的一块老式机械怀表，掉落在不远处。
赵无妄依旧穿着那身暗紫色丝绒外套，纤尘不染。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跟班，其中一人正用脚踩在陈昊的胸口。
“耗子！”
林澈目眦欲裂，冲了过去。
赵无妄闻声，缓缓转过头，看到林澈，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玩味：“哦？
是你这只小老鼠。
真是巧了。”
“放开他！
钱我们不要了！”
林澈护在陈昊身前，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
“钱？”
赵无妄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弯腰捡起那块怀表，在手中把玩，“你觉得，我在乎的是钱？”
他看着林澈，眼神如同看着挣扎的昆虫：“我只是不喜欢，被脏东西碰过的东西，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更不喜欢，有脏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
他指的是昨天林澈的“冒犯”，以及今天陈昊试图用这块怀表做抵押“冲撞”了他的行为。
“对不起！
赵先生！
都是我的错！
求您放过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澈彻底放下了尊严，苦苦哀求。
陈昊在地上挣扎着喊道：“阿澈！
不要求他！
这种人渣……看，”赵无妄对着林澈，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他还在试图挑衅‘规则’。”
话音刚落，他指尖一缕金光闪过。
“不——！”
林澈惊恐地扑过去。
但太晚了。
那道金光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刀刃，轻松地、无声无息地掠过了陈昊的脖颈。
陈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澈，眼神里还残留着愤怒和一丝未散的担忧，然后迅速黯淡下去。
鲜血，如同盛开的彼岸花，从他颈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肮脏的地面，也染红了林澈的双眼。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那片刺目的、温热的红。
赵无妄随手将那块沾了血的怀表扔在陈昊逐渐冰冷的身体旁，仿佛丢弃一件垃圾。
他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对林澈露出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微笑：“报警吧。
看看是警察先来，还是你的葬礼先开始。”
说完，他带着跟班，转身离去，消失在巷口的光亮处。
林澈跪在地上，抱着陈昊尚且温热的身体，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混合着兄弟的鲜血，无声地滑落。
夕阳如血，将整条小巷映照得一片惨红。
不知过了多久，极致的悲伤与绝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积聚、压缩，最终转化为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恨意！
他轻轻放下陈昊，站起身。
他看着赵无妄消失的方向，看着这个冰冷、残酷、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世界。
然后，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看着那只曾经让金属锈蚀的手指。
一股远比上次更强大、更狂暴、更黑暗的力量，在他体内奔腾、咆哮！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头发从发根开始悄然变得灰白，但他毫不在乎！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对着这个不公的世界，发出了沙哑而狰狞的低吼：“赵……无……妄……我……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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