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庭的日子，在一个阴沉的上午。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法院庄严肃穆的建筑，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即将吞噬所有的谎言与不堪。
我和陆澈并肩走进法庭，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脸上褪去了最后的青涩，只剩下沉稳与冷峻。我则是一身简约的黑色连衣裙，妆容清淡，刻意强化了眉眼间的几分脆弱与坚韧。我们这对组合，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目光——同情、好奇、审视。
对面，周铭和王素芬也到了。周铭西装皱巴巴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眼神躲闪，不敢与我们对视。王素芬挺着硕大的肚子，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浮肿，一只手死死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护着肚子，看向我们的眼神里交织着怨恨、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她旁边坐着他们请的律师，看起来也是面色凝重。
庭审开始，气氛瞬间紧绷。
我们的律师率先出击，条理清晰地陈述诉讼请求：周铭婚内出轨，与他人同居并致其怀孕，存在重大过错，要求其承担离婚精神损害赔偿；王素芬作为明知对方有配偶而与之交往并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承担连带责任；周铭隐瞒婚内债务，企图侵占夫妻共同财产，应在财产分割上对其少分或不分；要求对方承担本案全部诉讼费用。
律师出示了一系列证据：打码的床照、离婚证、邻居证言、小区监控录像、报警记录、以及那张至关重要的泛黄借条。
每出示一份证据，周铭的脸色就白一分，王素芬的身体就抖一下。尤其是当借条被投影到大屏幕上时，周铭几乎将头埋到了桌子底下。
轮到对方律师辩护，辩解显得苍白无力。他试图强调网络暴力对周铭和王素芬造成的伤害，试图将王素芬塑造为一个“为爱痴狂”、“情绪不稳定”的孕妇，试图将借条年代久远、可能已过诉讼时效作为抗辩理由，甚至隐晦地暗示我与陆澈的婚姻动机不纯，存在报复嫌疑。
但这些说辞，在铁一般的证据和清晰的逻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法官不时皱眉，显然对对方律师的某些说法并不认同。
庭审进入最激烈的质证和辩论环节。
我们的律师步步紧逼，就周铭出轨细节、与王素芬同居时间、对家庭和配偶造成的伤害等问题，问得周铭额头冒汗，语无伦次。当问到王素芬是否明知周铭有家庭仍与之发生关系时，王素芬激动地尖叫起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商琦她根本不懂铭哥！她只知道工作！冷冰冰的像个木头！铭哥需要的是温暖！是体贴！”
她这番“真爱宣言”让旁听席上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法官敲了敲法槌：“肃静！被告王素芬，注意你的言辞，直接回答问题。”
王素芬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铭，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和恨意，那恨意，不仅是针对我们，更是针对他身边的王素芬！
“法官！我有重要情况反映！”周铭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他。
“周铭！你想干什么！”王素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地抓住他的胳膊。
周铭猛地甩开她，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他从自己的文件袋里，颤抖着掏出了一份报告，高高举起：“法官！我要提交这份证据！这是我和王素芬腹中胎儿的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显示，我**不是**这个孩子的生物学父亲！”
**轰——！**
整个法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哗然！
旁听席上议论声四起，记者们疯狂地按动快门。法官连敲法槌都几乎无法压制这突如其来的骚动。
王素芬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一种信仰崩塌、末日来临般的绝望和恐惧。
“你……你胡说！周铭！你混蛋！你伪造证据！”王素芬终于爆发出凄厉的尖叫，试图扑过去抢夺那份报告，却被法警拦住。
“伪造？”周铭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快意的笑容，那是一种报复得逞的狰狞，“王素芬，你自己看看！白纸黑字，加盖了机构的公章！你他妈骗得我好苦！什么儿子？啊？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真爱’？背着我不知道还跟哪个野男人搞出来的野种！让我当王八！替你养孩子！你把我当傻子耍！”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将那份鉴定报告狠狠摔在桌上，指着王素芬的鼻子，将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怨气、屈辱和愤怒，全都倾泻而出：
“都是为了你这个老贱货！要不是你勾引我，我会离婚？会身败名裂？会工作丢掉？会背上这么多债务？！结果呢？你他妈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王素芬，我告诉你，这官司我不打了！该赔多少钱我认！但我跟你，完了！彻底完了！你这个骗子！荡妇！”
周铭的咆哮声在法庭里回荡，每一句都像鞭子抽在王素芬身上。
王素芬被他骂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青，呼吸急促，她捂着巨大的肚子，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啊……孩子……我的孩子……不是……不是这样的……铭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周铭歇斯底里地吼道，“拿着你的野种，滚！”
极致的刺激和羞辱之下，王素芬双眼翻白，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身下，洇开了一滩浑浊的水渍——羊水破了！
“被告晕倒了！”
“快！叫救护车！”
“羊水破了！要生了！”
法庭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法警上前维持秩序，有人拨打急救电话。周铭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面如金纸、不省人事的王素芬，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般的冷漠和快意。
我和陆澈站在原告席前，冷静地看着这出由他们自编自导自演，最终彻底失控的闹剧。
真相以最残酷、最戏剧性的方式，大白于天下。
王素芬的筹码，碎了。
周铭的“真爱”，死了。
他们互相撕咬，将彼此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扯得粉碎。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将王素芬抬上担架，紧急送往医院。周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毕竟，在法律上，他目前还是王素芬的“伴侣”，孩子名义上的“父亲”。
庭审被迫中断。
法官宣布休庭，择日继续。
走出法庭，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清冷。
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对准了我们。
“商小姐，陆先生，对于刚才法庭上发生的惊人反转，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素芬女士被送医，你们是否担心她的安危？”
“接下来的诉讼你们会如何打算？”
陆澈撑开伞，将我牢牢护在身侧，隔绝了那些刺眼的闪光灯和嘈杂的提问。
我抬起头，透过雨丝，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担心？同情？
不，我内心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以及大仇得报的空茫。
他们一个出轨背叛，一个心术不正，最终都败给了自己的欲望和愚蠢，落得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陆澈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转过头，看着我，轻声问：“你还好吗？”
我回过神，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释然。
“我很好。”我说，目光投向车窗外匆忙躲雨的行人，“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是的，纠缠已久的噩梦，终于在这一天，随着那滩破裂的羊水和那份冰冷的鉴定报告，彻底宣告终结。
剩下的，不过是法律程序上的收尾，以及……如何面对这份由报复开始的婚姻，和身边这个心思难测的“小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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