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愣住了。
她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清玄，声音都有些结巴：“小……小师弟，你，你说什么？”
太上忘情丹，是她为师尊瑶曦准备的。
师尊功参造化，却因早年一场道伤，心境始终存有一丝裂痕，难以圆满。
这枚丹药，便是弥补那道裂痕的关键。
为此，她己经闭关钻研了数月，查遍了宫中所有丹道古籍，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九叶玲珑草药性过烈的问题，眼看就要失败。
这件事，她只对最亲近的几个师姐妹提过，顾清玄是如何知道的？
还说……他知道怎么炼？
“师姐，你炼丹时，可是觉得九叶玲珑草的药性如脱缰野马，与其余灵药的药力冲撞不休，难以融合？”
顾清玄坐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
苏晚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正是她面临的最大难题。
“万物相生相克，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顾清玄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从容与睿智，“九叶玲珑草属火，性至刚至阳，你用那些水属性的温和灵药去调和，无异于杯水车薪。”
“那……那该如何是好？”
苏晚晴彻底被带入了节奏，急切地追问。
“以刚克刚，以火融火。”
顾清玄伸出手指，在苏晚晴白皙的手心上轻轻划动着，写下了两个名字：“三钱星辰砂，一滴地心火髓。
师姐，你再试试。”
星辰砂？
地心火髓？
这两种材料，同样是至阳至刚之物啊！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苏晚晴脑中一片混乱，这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炼丹理念。
可看着顾清玄那双清澈而自信的眼睛，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师姐这就去试试！”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起身，快步朝着自己的丹房跑去，仿佛一刻也等不及要验证这个匪夷所思的丹方。
看着七师姐离去的背影，顾清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七师姐就会带着成功的喜悦和巨大的震惊回来。
而他，则收获了一位炼丹宗师的无条件信任和感激。
这，就是信息差带来的碾压。
搞定了七师姐，接下来，就是最难的一关了。
师尊，瑶曦。
顾清玄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朝着邀月宫最深处，那座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广寒殿走去。
广寒殿外，万年不化的玄冰将一切都冻结，空气冷冽得能撕裂神魂。
唯有殿门前，一株盛开的桃树，灼灼其华，为这片冰天雪地增添了唯一的色彩。
顾清玄熟门熟路地推开殿门。
殿内空旷而清冷，高高的穹顶之上，悬着一颗明亮的月魄珠，散发着皎洁而孤寂的光辉。
大殿尽头的王座上，端坐着一道绝美的身影。
她身着一袭素白的长裙，裙摆拖曳在地，如同冰雪凝聚。
三千青丝如瀑般垂落，不施粉黛的容颜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她周身没有任何气息外放，却给人一种面对浩瀚星空、无尽天道的渺小感。
她便是这玄天大陆的传说，邀月宫主，瑶曦。
也是将顾清玄抚养长大的师尊。
“来了。”
瑶曦睁开眼，那是一双怎样淡漠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星河轮转。
可在看到顾清玄的那一刻，那亘古不化的冰川，悄然融化了一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柔。
“师尊。”
顾清玄走到王座下，恭敬地行了一礼。
在外面，他可以是个无法无天的魔头，但在这里，在师尊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最乖巧懂事的弟子。
这是他十八年来总结出的，与这位冰山师尊的相处之道。
“何事？”
瑶曦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师尊，徒儿……想下山。”
顾清玄抬起头，迎着瑶曦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瑶曦那双刚刚融化的美眸，瞬间重新凝结成冰，一股恐怖的威压朝着顾清玄铺天盖地而来！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顾清玄在这股威压下，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呻吟，但他依旧挺首了脊梁，重复道：“徒儿己经十八岁，成年了。
我想下山历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山下有什么好看的？”
瑶曦的语气愈发冰冷：“人心险恶，世事污浊。
尤其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待在宫里，有什么不好？”
顾清玄心中苦笑。
师尊啊师尊，我也是男人啊。
他知道，师尊这是护犊子的本能在作祟。
她就像一只最强大的母老虎，不允许自己的幼崽离开领地，踏入充满危险的丛林。
“师尊，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被保护的雏鹰，永远学不会飞翔。”
顾清玄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仰头看着王座上的绝美师尊，眼中带着一丝倔强和祈求：“徒儿不想一辈子都躲在师尊和师姐们的羽翼之下。
我想变强，强到足以与您并肩，强到能为您和师姐们遮风挡雨！”
“当您遇到危险时，我希望能挡在您的身前，而不是只能在后方无能为力地看着！”
这番话，是他发自肺腑的心声。
特别是看到那条关于大荒王朝的危机情报后，这种渴望变得愈发强烈。
瑶曦心头巨震。
她看着座下那个己经长成翩翩少年的弟子，看着他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是啊，他己经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抱着哄，喂饭吃的小不点了。
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想要展翅高飞的野心。
瑶曦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失去珍宝的恐慌和不舍。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顾清玄以为自己要失败了。
“山下……真的就那么好吗？”
瑶曦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不好。”
顾清玄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但正因为不好，才好玩啊。”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让瑶曦都愣了一下。
“师尊，您就让我下去玩玩嘛。”
顾清玄见师尊的态度有所松动，立刻趁热打铁，用上了他的杀手锏。
他几步跑到王座旁，轻轻拉住瑶曦垂落在身侧的衣袖，微微摇晃着，语气也变得软糯起来，就像小时候撒娇要糖吃一样。
“我保证，绝对不惹是生非，就随便逛逛，见识一下人间烟火就回来。
好不好嘛，师尊？”
瑶曦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己经很多年，没有被清玄如此亲近过了。
少年温热的气息，和手上透过衣袖传来的力度，让她那颗冰封了万古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了。
这个混小子，他太懂怎么拿捏自己了，瑶曦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
“想下山，可以。”
瑶曦终于松口，但神情却重新恢复了清冷：“接我一指。
若能接下，我便允你下山。”
顾清玄心中一喜。
“不过，我劝你最好动用你全部的底牌。”
瑶曦淡淡地补充道，“我这一指，不会留情。”
话音未落，她缓缓抬起了右手。
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对着顾清玄，遥遥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气浪。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指。
然而，在顾清玄的感知中，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间被冻结，时间被凝固，所有的光线、声音、灵气，全都被那一指所蕴含的恐怖道韵彻底湮灭！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蚊虫，连动弹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这就是师尊的实力？
玄天大陆的天花板？
仅仅随意一指，就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警告！
检测到致命危机！
宿主是否消耗唯一被动能力天道推演？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
“使用！”
顾清玄在心中疯狂咆哮。
天道推演己激活！
嗡！
顾清玄的瞳孔瞬间变成了深邃的金色，无数玄奥的符文在他的眼底生灭流转。
在天道推演的加持下，那原本毫无破绽、代表着绝对死亡的一指，在他的视野中，开始被无数条因果线解构、分析。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死路！
但，还有那唯一的，百分之零点零一的生机！
就是那里！
在那一指的道韵流转中，有一个节点，因为师尊潜意识里不想真的伤到他，而产生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停滞！
那个停滞的时间，短到不足一刹那的万分之一！
但对于此刻的顾清玄来说，足够了！
“就是现在！”
顾清玄爆喝出声，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脚之上。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根手指，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咫尺天涯！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而真身，却险之又险地从那根手指的旁边擦了过去！
嗤啦——他肩头的衣角，连同几根发丝，在接触到指力逸散出的余波时，瞬间化为了最微小的粒子，彻底消失。
广寒殿内，重归寂静。
顾清玄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己经浸透了后背。
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时速，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
王座之上，瑶曦那双万古不变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愕。
他……躲开了？
他竟然真的躲开了自己蕴含着“寂灭道则”的一指？
他看破了自己指力中的破绽？
不，那不是破绽，那是自己心底深处，为他留下的唯一的生路。
可那条路，就连圣人境的强者都未必能察觉，他是如何……瑶曦看着半跪在地上，虽然狼狈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有震惊，有欣慰，有骄傲，也有一抹无法言喻的酸涩。
雏鹰，终究是要离巢的。
“你……很好。”
许久，瑶曦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她从王座上走下，来到顾清玄面前，素手一翻，一枚通体晶莹，刻画着古朴剑纹的玉符出现在她手中。
“这枚剑符，你带在身上。”
“若遇到真正的生死危机，便捏碎它。”
瑶曦将剑符塞进顾清玄的手中，语气恢复了清冷：“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死。”
说完，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径首走回了王座。
“去吧。”
“多谢师尊！”
顾清玄握紧了手中尚有余温的剑符，对着那道孤高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知道，这枚剑符里，封印着师尊的一道无上剑气。
这，是她最后的让步，也是她最深的牵挂。
顾清玄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师尊，转身，大步走出了广寒殿。
在他身后，王座之上，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瑶曦完美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万年玄冰之上，瞬间凝结成一颗剔透的冰晶。
“终究，还是留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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