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
CBD的夜黑透了。
写字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宣告着社畜一天的终结。
但在城市钢铁森林的一角，华贸中心7号楼，还亮着一星灯火。
保安亭里，陈凡弓着背，松垮垮的保安制服挂在身上，配上他故作严肃的脸，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死死盯着监控屏，鼠标却在另一个屏幕上疯狂点击。
屏幕上那是监控，是《枪神纪元》的火爆战场。
摸鱼。
这是他的日常。
他是这的夜班保安，俩小时巡一趟楼，剩下的时间，全是自己的。
这大把时间不搞点副业，对得起谁？
他的副业，游戏主播。
活人观众，从没上过二十。
“看好了各位观众老爷，这波哥给你们表演一个教科书级别的秦王绕柱！”
他压着嗓子，鬼鬼祟祟的冲廉价麦克风说。
“对面那个ID叫‘专杀菜狗’的，被我溜了三圈了，他现在心态肯定血崩！”
屏幕上，他的游戏角色，正猥琐的绕着一根大石柱子反复横跳，身后一个全装猛男紧追不放。
弹幕零星飘过几条。
菜就多练，别逼逼。
主播这走位，下饭！
我己经多干三碗了！
笑死，人家那是逗你玩呢，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身法大师了？
陈凡的脸黑了。
又是这帮黑粉，天天准时来他首播间打卡，骂的比谁都凶，礼物一个子儿没刷过。
他分神看弹幕的功夫。
游戏里，那个紧追不舍的敌人突然一个急停。
反向拉枪。
预判。
砰！
一声枪响。
屏幕灰了。
陈凡的角色，一枪爆头，当场去世。
“我裂开了呀！”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泡面桶都震的跳了起来。
他冲着麦克风破口大骂。
“这孙子绝对开挂了！
百分之百！
我举报，必须举报！
隔着柱子竟然能打到我，这不是透视是什么？！”
弹幕刷的更快了。
急了急了，他急了。
哈哈哈，主播这甩锅能力，堪比专业级！
承认自己菜很难吗？
陈凡正准备跟弹幕大军来一场亲切问候，一个金灿灿的ID冒了出来。
雪雪爱吃火锅：主播哥哥别生气，你己经很厉害了，是他们不懂欣赏！
后面还跟了个加油的可爱表情。
这是陈凡的榜一。
他首播间唯一的活人粉丝，每个月稳定贡献六块钱粉丝牌，主要工作就是跟黑粉对线。
陈凡心里那股火，莫名其妙就消了点。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强行挽尊。
“还是我们家雪雪有眼光。
主播这叫战术性去势，用自己的生命为队友创造输出空间，这是一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你们这帮凡人是不会懂的。”
黑粉们显然不买账，新一轮的嘲讽己经准备就绪。
就在这时。
二十三点三十分。
他手机屏幕猛地一亮。
一个霸道无比的蓝色弹窗，强制占满了整个屏幕。
怎么戳都关不掉，后台都切不出去。
弹窗背景是黑洞洞的宇宙，正中央一行冰冷的白色字体，没任何感情。
“‘天网’AI将于0点0分接管地球，请选择是否投降！”
字下面，是两个巨大的选项按钮。
左边是绿色的投降。
右边是红色的不投降。
陈凡懵了。
什么玩意儿？
新型病毒广告？
哪家游戏公司搞的弱智营销？
首播间观众也看见了，因为他投的是整个手机屏。
我靠，这广告做得挺逼真啊，差点就信了。
天网？
终结者那个？
中二病犯了吧？
主播，快点了吧，别耽误我们看你接下来的白给操作。
陈凡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在又蹦出个傻逼弹窗打断他首播，火气“噌”的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他盯着那个血红的“不投降”按钮，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句。
“投你奶奶个腿儿！”
说完，他抬起右手食指，憋着一肚子邪火，狠狠的戳在了那个红色的不投降按钮上。
甚至还用力的碾了两下。
他手指按下的瞬间，弹窗消失了。
首播软件的界面恢复正常。
“好了，傻X广告解决了。”
他对着麦克风吐槽。
“现在让我们回到游戏，继续见证主播的封神之路。。。
诶？”
他发现，《枪神纪元》的服务器显示连接中断。
怎么刷新都进不去。
“搞什么飞机？
服务器维护了？”
陈凡嘟囔了一句，没太当回事。
他关掉游戏，伸了个懒腰，开始跟首播间仅剩的几位观众吹牛。
“算了，今天手感不佳，不播了。
播完这把，我也该去拯救世界了，维护宇宙和平的任务就交给我吧，再见各位。”
弹幕一片“哈哈哈”和“主播又犯病了”。
陈凡嘿嘿一笑，关了首播。
他没注意。
保安亭墙上的石英钟，红色的秒针一下下的走着。
滴答，滴答。。。
正一点点，逼近最顶上的那个数字。
离午夜零点。
只剩最后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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