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影踏进展厅时，鼻腔里灌满青铜器氧化特有的酸涩。
这座历时三年修复的古典美术馆正举办先锋艺术展，而凶案现场就在展厅中央的《哭泣的赫卡柏》雕塑前。
死者是雕塑创作者顾明城，他的左手掌被齐腕切断，切口处用环氧树脂封进雕塑断裂的腕部，鲜血从树脂裂缝渗出，在地面凝成细小的玛瑙红珠。
"死亡时间48小时内。
"法医抬起死者青灰色的脸，"但雕塑是三个月前从意大利运来的。
"她戴上乳胶手套，指节触到雕塑基座的铭文——"痛苦是艺术的胎盘"。
超忆症让每个字母的蚀刻角度都印入脑海：倾斜13度的"痛"字，第二笔有0.2毫米的崩口。
当指尖划过雕塑腹腔裂缝时，一丝铁锈味突然刺破青铜气息。
"江工。
"她对着耳麦开口，"我需要腹腔CT三维重建。
"二十米外的环形走廊传来无人机蜂鸣。
江见秋盘腿坐在大理石柱阴影里，改装过的S-97侦察机正用γ射线扫描雕塑基座。
全息屏突然跳出红色警告框，她吐出嘴里的跳跳糖，蓝莓爆浆的甜腻瞬间冲淡血腥气。
"林警官，"她敲了敲耳麦，"你最好看看这个。
"林疏影剖开雕塑腹部的动作像在拆解炸弹。
美工刀划开玻璃钢外壳时，腐肉气息混着防锈漆味喷涌而出。
顾明城的腹腔被掏空，脏器腐烂形成的尸液里泡着个生锈的保险柜，柜门用凝血画着首尾相衔的蛇形环。
"1998年版警徽，编号CN11037。
"江见秋的声音混着键盘敲击声，"持有人叫陈锋，二十三年前卧底贩毒集团时失踪。
"林疏影的太阳穴突跳。
当她扯出柜内那枚爬满铜绿的警徽时，超忆症自动调出三年前的记忆：缉毒行动中，那个耳后纹着同样蛇环的线人，也是这样蜷缩在集装箱里，子弹穿过他眉心的瞬间，血珠溅上自己警号牌的弧度......"死者胃部有异物。
"法医突然说。
钛合金片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上面蚀刻的警号让林疏影瞳孔骤缩——那是她三年前被撤销的编号。
江见秋的改装无人机正绕着雕塑打转。
蜂群侦查模式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林疏影的背影被分解成无数数据流。
她注意到对方握枪的手势：虎口紧贴格洛克43X的防滑纹，食指始终虚扣在扳机护圈外——典型的卧底后遗症。
颈侧突然传来灼痛。
二进制纹身"01100110"下的微型传感器在发烫，这是妹妹失踪当天她植入的追踪器残留。
江见秋调出全息键盘，深网爬虫程序突然捕获到一组异常信号：二十三年前陈锋失踪案的加密档案，更新时间显示是今晨五点十七分。
"沈队要的初步报告。
"实习警员递来平板。
江见秋瞥见"意外猝死"的结论，嗤笑着咬碎第二颗跳跳糖。
她黑入警局内网，顾明城的尸检照片正在被批量删除，而操作ID赫然是刑侦支队长沈星河的权限代码。
林疏影在证物室昏黄的灯光下旋转钛合金片。
超忆症让她能复刻每道划痕的走向：7点钟方向有三道平行细纹，像是被人用刻刀反复刮擦。
当金属片倾斜45度时，她突然发现划痕组成希腊字母"Ψ"——与她枪柄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楚离博士的神经抑制器项目书。
"技术科同事扔来文件夹，"沈队让你签保密协议。
"她翻开扉页就闻到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项目书第三十七条用加粗字体写着："实验体需定期清除创伤记忆"，配图是枚植入后颈的晶片，外形像缩小十倍的警徽。
耳麦突然炸响电流声，江见秋的无人机撞开展览窗冲进来，全息投影在墙面拼出暗网页面。
戴着兜帽的男人正在拍卖"1998年警用保险柜秘钥"，竞拍者ID让林疏影呼吸停滞——"Ψ0921"，正是她卧底时期的暗号。
子夜十二点的美术馆笼罩在应急灯血红的光晕里。
江见秋蹲在雕塑基座旁，γ射线扫描显示内部还有第二层夹腔。
当她用激光切开青铜外壳时，防锈漆碎屑簌簌落下，露出用生物凝胶封存的人体组织切片。
"是海马体。
"林疏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边缘有机械损伤痕迹，像是......""脑机接口手术留下的。
"江见秋用镊子夹起切片，"看染色剂，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产物。
"无人机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全息屏跳出城市监控画面：本该空无一人的证物室，此刻正有人影在翻找装警徽的证物袋。
林疏影拔枪冲向电梯时，江见秋发现监控时间戳显示的是三天后的日期。
应急通道的安全门被寒风吹开。
林疏影的枪口对准黑暗中的人影，那人耳后的蛇环纹身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超忆症在此刻背叛了她——三年前的仓库场景与当下重叠，她分不清眼前晃动的是顾明城腐烂的脸，还是那个线人濒死时扭曲的面容。
枪响震碎走廊玻璃的瞬间，江见秋的无人机群俯冲而下。
探照灯照亮沈星河错愕的脸，他手里的证物袋装着那枚1998年警徽，指缝间露出半张烧焦的照片——二十三岁的陈锋搂着穿白大褂的女人，女人胸牌上"楚离"的名字正在焦痕中蜷曲。
"结案报告需要补充物证。
"沈星河将照片碾成灰烬，义肢关节发出液压装置的嘶鸣，"林警官，你该去做第七次PTSD治疗了。
"江见秋在凌晨三点黑进交通监控系统。
全城电子眼捕捉到的画面里，那枚蛇环符号正以72小时为周期重复出现：垃圾车侧面的涂鸦、咖啡拉花的纹理、甚至流浪猫脖颈的伤疤。
当她将坐标输入拓扑模型时，三维地图上浮现出莫比乌斯环的结构。
林疏影发来的讯息突然弹窗："楚离是我母亲。
"加密附件里是楚离实验室的监控录像：无数浸泡在培养液中的大脑组织正在跳动，每个标本耳后都烙着数字编码。
当镜头推近最中央的标本时，江见秋的纹身传感器突然剧痛——那个编码正是妹妹失踪的日期。
无人机群在这时集体失控。
它们用激光在美术馆外墙刻下血红的公式：Ψ=Σ(记忆/谎言)ⁿ。
公式最后那个指数"n"，正是江见秋当年亲手刻在妹妹墓碑上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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